惊眉,“这怎么能行?二郎今日仗义相助替我解围,我已是感激不尽,咱们虽是朋友了,却何以要你如此厚待我?”
眼见那钱袋沉甸甸的直往下坠,瞧着分量着实不轻,如鸢自觉无功不受禄,连忙摆手。然沈清寒犹自从容恳切,嘴边一直噙着淡泊而不疏离的笑意,并未将钱袋收回。
“正如你所言,咱们已经是朋友了,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眼下你孤身在这偌大的皇城里头,身无分文,岂非是陷入诸般困境,寸步难行?既我是你在元安的第一个也是现下惟一一个朋友,你便是靠靠我,也是无妨。是我自己愿伸手帮朋友一把,你不必挂怀。”
如鸢闻言微蹙了眉宇,眼前人倒是一语中的。出门在外,人之衣食住行样样都离不开钱之一字,纵然自己今晚能住到城南的破庙里去,不过后续要怎么过活还真有点难说,可瞧着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晃眼一看那分量,得有百八十两。
她正犹豫不决,沈清寒身边的随从都察觉到如鸢心中诸般疑虑,看了眼自家主子,便善解人意地开口添了话:“楚公子不知,我家公子自幼时起便生性淡泊爱僻静,故而朋友也少,难能结识到像楚公子这般大方爽快又投缘的朋友,我家老爷一直都想我家公子能多认识些人,好不日日都拘在家中。这些都是我家公子一番心意,楚公子就莫要再推辞了。”
随从的话说来简洁大方,如鸢却察觉到其中的隐晦。
似沈清寒这样的人,纵然生性淡泊爱僻静,朋友也未必会少,想来不是他难能结交到自己这样大方爽快的人,是难能结交到真正投缘的人。
在这个世家公子遍地走的京畿重地,如鸢来了半余月,多少也见识了些出身大户的纨绔子弟。而沈清寒浑身气势内敛,毫无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的气息,为人瞧去行端表正,自有温文尔雅气,同那些锦衣华冠但形貌谈吐实低的纨绔着实不同。
这样的人,自然难与纨绔相融。
想明白这些,如鸢心间只还有一问,迟疑了一瞬,便道:“虽是如此,不过......二郎你随手就给我这么多,你就不怕我真不是什么好人,拿了钱就走把你当冤大头吗?”
“冤大头?”
如鸢一脸地认真,沈清寒先是愣神,随后便笑出了声,实没想到如鸢这般坦诚,一瞬眉宇爽阔,“你说的也是,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我虽交友不多,但自觉看人不算眼中蒙尘。狡诈恶徒或是市井肖小之辈,可不会想着十文钱也要做工还债,你说呢,如鸢?”
他自觉瞧上去,自己应当在年纪上大过如鸢,便还是唤了她的名字。
如此说来倒也是,如鸢受用,听得连连点头,“二郎你真是很有眼光!”又道:“只是你给的真的也太多了,我其实用不了这么多。”
自觉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纵然眼下要办的正事她火门都没摸到,但如鸢也知自己哪需这许多银钱维持生计,可沈清寒依旧满脸的温和谦冲,“你不是打外地来元安办事的吗?想你办完了事还要回去,路上自然也需花费。”
又讶异一瞬,如鸢实在慨叹眼前人心细周到,自己一门心思扑在进宫一事上,都不曾想上这许多,而先才也是他让随从先出言,在店小二撒泼引得众人纷纷议论自己时,道自己是他的友人,替她保全了颜面。
在偌大的元安城里,何其难得,教她又遇到一个像赵庭芝一样慷慨温谦待人以诚的人。
怕如鸢始终不好意思,末了,沈清寒又添一句:“我只是不想你再因为一碗面的小事而被人诬作了无赖才好。”
话罢,身旁的随从也十分解意地上前一步,将钱推到如鸢跟前。
话已至此,如鸢也不好再推辞,惟深谢他:“既如此,多谢二郎!不过我为人向来无功不受禄,今日这钱只当是我向二郎你借的,他日事成,必当奉还于你!”
“也罢,你肯收下就好。”见她终于肯收下,沈清寒也没有再在意那么多。
“既如此,要事在身,那我就先走了,告辞!”
沈清寒微微颔首,只是如鸢刚走出酒肆门口时,他忽又想到什么,又冲她身影喊道:“对了如鸢,若你在元安的这段时日又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到城东沈家来找我。”
“知道了!城东沈家,我记下了!”
如鸢笑着回过头,长长地应了他一声,又再朝他挥了挥手,随后瞧着远处红墙绿瓦的宫门匆匆直奔而去。
酒肆里的沈清寒透过窗侧首看向那远去的身影,一笑清浅,目光所及之处便见那身影从繁华喧嚣的人群中渐行渐远。
他忽道:“长烨,你看楚兄如何?”
唤作长烨的随从也扫了一眼日头正好的窗外,只道:“十文钱都要做工还来的人,想来这回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