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最后于宴席上见身边人一一倒下,方才恍然明白。
待战事彻底平定,策龙军凯旋回朝,身为统帅将军的姚戟则成为了历经赫水一战震慑高秦再不敢来犯的镇远大将军,加爵封侯,一朝威震四海,荣耀无双,宋家却被安上了背国通敌的罪名,宋府上下八十四口人皆被满门抄斩,无人可怜。
此事在朝堂上被重新翻案后,萧帝震怒,下令彻查,之后便是姚戟被削爵革职,收监天牢,惠妃也因此事被禁足宫中,不得替其父奔走求情,萧帝也不曾去看过她。越王至此已再无任何势力,虽仍是亲王,但却今非昔比,再无任何力量与湛王抗衡。
而萧云淮虽身不在朝堂,但纵观棋盘,却发觉越王失权的每一步似乎都与湛王有关,且燕王跟睿王本并未参与夺嫡,却还是因着越王事件中一并受了牵连。萧云淮便渐渐察觉出湛王不仅是要独坐天下的狼子野心,更是在他夺嫡的道路上容不下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他太子之位的人,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萧云淮.......
白衣公子淡扫了一眼如往常般一谈正事就神情肃敛的萧云淮,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今日眼中似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急切,他认识他许久,从来见他运筹帷幄向来步步为营波澜不惊,却不知这一丝的急切是为何而来,便暂且先压下自己满腹疑虑,只先同他释道:“辟阳珠与我祖上有些渊源,据说是世间绝有的至阴之物,只此一样,至于此物用途......”
“有道是‘阴阳相克’,辟阳珠既乃至阴之物便可辟一切阳火,此物周遭三丈之内皆是一股阴凉之气,常人拿在手中便觉彻骨寒凉,蔽日辟阳。而所谓‘蔽日辟阳’便是金乌为阳,烈日炎炎时若执此物于日头下行走,也能浑身凉寒舒爽,视盛阳若无物,若是入熊熊烈火中亦能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不过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关于此物的记载本就寥寥,搜肠刮肚才知道这么一点消息。本就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罕物,此等妙物具体如何、还有没有其他效用我亦不知。你说的这个宫女,来寻此物替人治病却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她既来寻定然知晓辟阳珠的效用,难道她才是湛王的人?”
回转话头,白衣公子蹙紧了眉头微微停顿,却被萧云淮一口否决:“先不论她是一女子,她若是湛王的人,又怎会将她安排在我母妃的宫中?这实在不合情理,萧云澂断然不会这样做。”
而白衣公子也不是未想到这层顾虑,只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除却湛王,他却是实在想不出还有旁的什么人也想要辟阳珠,便又道:“既然她所言自己如何入的宫倒是与你所查探到的并无差异,那她入宫的目的可曾与你撒谎?”
萧云淮轻轻摇头,“我观她神情言语并未撒谎,且此人身上有一股坚毅之气不让男儿,不同于一般女子,想来并不易被旁人左右。”
不易被旁人左右,不代表不易被旁人蒙蔽,白衣公子略微思忖,看着他定定地又道:“但你也还是心有顾虑,不是全信,不是吗?”
白衣公子这话在萧云淮心里,对也不对。说不对,因他的直觉,加上敏锐的判断,觉得如鸢的确并未说谎,他心里的确都是信她的;说对,在未见到她口中所说的那位公子前,且对于她口中是从药典上看得辟阳珠此物,他又的确心存顾虑,只因辟阳珠此物实在是稀罕,世间记载也寥寥无几,论这世上,恐怕都没几个人知道。
顿了顿,萧云淮点了点头,“顾虑自然是有,因这时节实在太巧。纵然她未骗我,我却也要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一口答应了她,助她去探钟灵阁,除却的确想要帮她,咱们也好顺道看看,辟阳珠到底在不在钟灵阁里面。”
话止于此,然他心中想的却是更多,倘如鸢的确是个意外,她能将那辟阳珠带回去医治她家公子便罢了,倘不是意外,他便想看看,如鸢或许确不知情,但她背后那位公子到底与湛王有没有关。
见萧云淮心里有底,白衣公子跟着也放心了些,回过神来,萧云淮又同他问道:“到底事情尚未清晰,你在湛王那边可已经探得消息?”
但见他目光灼灼,白衣公子却眉梢微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从之前你安排我归附于他,他给我看了那幅画像后却一直没有什么动作。据我的观察,湛王他自己倒是也未将事情全部查清,且再等等,等他自己主动来告诉我,他还有用得着我的时候。”
而今关于湛王夺嫡的谋划,到底要拿辟阳珠做什么,要如何对付他,萧云淮也明白要探清这些尚需时日,尤其是他安排了眼前人在心深似海的湛王身边,更需等待机会。
他刚微微颔首,便闻白衣公子转念又道:“不过既然湛王找到了我祖上之物,那便一定跟辟阳珠也有关。我们尚不清楚湛王何意,若是那辟阳珠跟那画像之人有关,又若是这宫女的确只是个意外,你真要替这宫女寻得此物交给她白白带走吗?”
白衣公子凝神盯着萧云淮,语气里有些试探,此言一出萧云淮神情微滞,片刻才道:“此物还未寻得,待找到后再说,纵使没有她,我们也必得赶在湛王之前拿到此物。此刻湛王应当快要出宫回府了,你且先回去,眼下我也该去他的人面前露个脸才好。”说着便朝白衣公子点点头,拂袖离去。
白衣公子望着竹林间那一点玄色身影,神情恍惚地沉沉一叹。
他素来最知萧云淮的心思,萧云淮本是自少时起便在战场上真刀真枪血海里搏杀出来的,行事向来杀伐决断,方才却说日后再说,未必是他心中没有思量,只看来是有可能要将辟阳珠交给那宫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