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喧嚣不止,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面色极为懊恼地使劲跺了两脚,正欲转身,却又立马被方才凤栖楼的一众公子哥围住聒噪,叫她寸步难行,眼睁睁地看着轻舟远去,很快就消失不见。
小舟渐远,昆玦立在舟头神色安然地望着前方,只淡淡道:“去哪儿?”
水红衣的女子本还庆幸着既没掉到水里,又暂且逃脱了虎狼窝,但被昆玦这么一问,又忽地愣住。
昆玦些微迟疑地侧过头,她才愣愣道:“我......我自入了凤栖楼便再未踏出过大门一步,我也不知要去哪儿,我不识路。”
她一脸讪讪,昆玦也顿了顿,没成想是这样的回答,女子只把头更低了下去。
“罢了,去城外吧。”
眼看舟随流水,昆玦对元安也并不熟,只知河道径直通向城外。
水红衣的女子嫣然一笑:“也好,出了元安城,凤姨就寻不着我了!”
她语气里捺不住满心欢喜与畅快,漾着秋水的眼眸不住地打量两岸街道,看什么都新鲜好奇,便是连街边捏糖人的忍不住多瞧两眼。
昆玦原以为她是看上了那糖人,不想她的视线却落在一群结伴而行的姑娘们身上。
那群姑娘一行四五个人,年纪与她相仿,看着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娇俏地一起说笑打闹,乘夜而游,买糖人,看簪花,那般地自由自在。
水红衣的女子趴在船舷上也笑了笑:“从前别说乘舟夜渡,连凤栖楼大门都迈不出一步,今日得见这元安城的河上夜景,万门绮户,烟波画船,当真叫人迷眼......”
声音风轻云淡,眼中却仿有羡艳。
原本此间景色静好,昆玦默听着她一番感慨,却忽闻岸上又来追喊之声:“在那儿!在飞仙桥下!”
“婉柔你给我回来!”
女子惊惶地抬起头,才见不止李凤娘来了,连方才刚刚轻薄过她的魏晟那个登徒子也跟着追来,正站在岸上双目猩红狠戾地瞪着她,偏执的眼神浑似恶鬼。
她一瞬竟没忍住浑身打个寒颤,而那魏晟扫了扫她,又扫向昆玦,直勾勾的目色便愈发冷厉,仿佛恨不能将昆玦射穿,好将女子给抢回来。
而昆玦立在舟头不过斜睨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多看一眼都懒得看。
没等水红衣女子开口,他便忽地撑竿用力,一划便拂水而去,只剩一道嘶哑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不甘地怒吼:“秦婉柔你迟早要回来!”
小舟受力行得极快,片刻便离了人声鼎沸的市井,也将那声不甘的怒吼抛在脑后,昆玦回过头去看向她,水红衣女子无可奈何地长抒一口气,仿佛并无什么大事发生,只对着他笑笑。
出了城墙边的河道铁门,便是离了整个元安,昆玦渐渐平缓了小舟,淡淡道:“可还敢往前走?”
月涌江流,骊川江水烟波浩渺,一望辽阔,水红衣女子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又见周围远处岸上有些零散人家,便伸手指向那边:“可否去那里呢?”
昆玦顺着她指的位置望去,原是江边一处水榭亭台,那水榭于一片芦苇蒲花丛中若隐若现,静静地立在那里,不失为一个观景的好去处。
她眼中雀跃,昆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轻舟荡去,泛起层层涟漪,昆玦立于舟头,身影嵌在江上明月里,而水红衣的女子伏在船舷一侧,信手在如镜的江面上划过,指尖浸于水中一半忽地弹起银色水花,心生欢喜。
待至舟入芦苇丛,青翠的芦苇没过人高,一条细窄的水道恰能容一叶扁舟,又至深处,忽有白鹭惊起。
女子正看定了眼,扁舟已停靠岸边。
昆玦一步踏下轻舟,然回过头来,轻舟摇摇晃晃,水红衣女子哪有他那般定力跟身手,只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左右不稳,仿佛不一不小心便会跌进河里,在他目光的注视下些微窘迫赧然地笑笑。
昆玦微微蹙起俊朗的眉宇,凝了片刻,方才伸过一只手,只是却把头撇了过去。
女子微微惊异,脸上顿时更生窘迫,正说着一句:不必,她也能行,却脚下踩空,小舟随之愈发晃荡,而她也刚好扑倒,搭上昆玦整侧手臂后正好下了船。
她愣了愣,倏地脸上如火在烧,也感受到昆玦瞬息间肢体的生硬,分明同她一样怔住。
“对,对不住公子,我......”
话没说完,她也不知怎么解释,只是迅速松开手,抱着琵琶满脸讪讪。
“走吧。”
回过神来,昆玦也没多说什么,女子点点头,赶紧跟了上去,只是刚走没几步,忽闻芦苇丛中一声喑哑的嘶鸣。
二人都停了脚步,水红衣女子先看向昆玦,又才拨开没过人高的芦苇,才见芦苇荡里,一只白鹭被渔网缠住了脚,困在芦苇丛里不得出,也不知困了多久,只能喑嘶叫喊,声音有气无力,愈显凄凉。
只是前方芦苇丛还深深扎在水中,底下全是淤泥,昆玦正欲开口他去便是,女子却一把将琵琶塞到他手中,“公子帮我拿好琵琶。”
话音方落,便一头扎进芦苇丛中。
昆玦些微怔住,才见她眉头紧蹙,薄纱下隐约露出的精致面庞仿佛变了神色,不复先前柔婉之态,也根本不顾自己一身华贵上等的衣料,头也不回地就往里钻。
顷刻间她深陷淤泥,却还是一步一步拔腿竭力往前去,直至她很难再在淤泥中抬动脚,目色却越发急迫,仿佛要去解的被渔网缠住的不是鹭鸟,而是她自己。
昆玦定定地看着她脚下,淤泥倒暂且没让她沉下去,应是至多只齐她腰间那般深,而女子好容易淌进最深处,终于靠近那只白鹭,徒手便用劲扯开渔网,也不管她那双平素金尊玉养的纤纤玉手,本是用来弹奏满元安城最金贵的琵琶曲的。
渔网撕破,白鹭惊惶地嘶鸣两声,却瞬息得了救,扑腾了两下,紧跟着振翅而飞。
水红衣女子眼看鹭鸟高高地飞出芦苇间,仿佛飞出去的是她自己一般,漾着秋水的双目满含会心又自在的笑,却是比方才看见那几个结伴而行的姑娘,还感到畅快。
回过头来,她也冲昆玦感激地笑笑,好在有他替她拿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