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奶气道:“谢谢苏珠母。”双手捧过了石榴,好奇地左右端详。
赵云嫣叫身边的丫环将他抱起,哄着他抠石榴籽玩,又嘱咐着不要让他入口,免得不会吃,噎到了。
楚扬见状,对太子说:“正巧部将进京,捎了两筐陇西新下的安石榴,回头让人送一筐去你府上,吃个新鲜。”
太子行了个谢礼,笑道:“那便多谢小叔叔了。府中多是些新人,没几个见过实物的,正好给他们瞧个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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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瑾瑶惬意地窝在楚扬怀中歇息。
楚扬一节节抚着她的背脊,状似无意地问道:“玉儿今日将石榴给了芃儿,是喜欢他么?”
瑾瑶一边戳着他的肌肉玩,一边理所当然地说:“我看他对七郎行了礼,又一直盯着石榴看,就赏他了。”
两个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最亲密的人之后,他就让她改口唤他作“七郎”。他说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这样唤他,她便叫得十分顺口。
赏?嗬,果然,小公主就是小公主啊。
楚扬失笑道:“嗯,赏得好。”笼住她不安份的小手,又问:“那玉儿喜欢小孩子么?”
瑾瑶反问:“能陪我玩儿么?”
楚扬颔首,“当然。”
瑾瑶便抚掌笑道:“能陪我玩儿的都喜欢。”
楚扬回味了一遍她的话,忍不住问:“所以,玉儿是因为我能陪玉儿玩儿,才喜欢我的?”
瑾瑶点点头,笑得没心没肺,“当然了。”说着就翻了个身,撑着他的胸膛坐起,自去寻了她的“马鞍”,娇滴滴道:“七郎,骑马好好玩,还要再骑一次。”
楚扬的血瞬间冷了下来,再也提不起分毫兴致。
他素喜她的直接不掩饰,可此时却如同被鱼骨卡了喉咙。
往日里只听说男子馋女子的身子,而今他却成了被馋身子的那一方,这实在不是件令人得意的事。
他的内在美,她都看不到的么?
他凝视着瑾瑶天真无邪的睡颜,第一次深刻地思考起二人的“感情”。
中秋前,他问过她,往年的中秋是怎样过的。
她搞清楚了什么是中秋节之后,才说了几桩事情。威烈帝时,是在宫中吃喝、玩乐、赏月、看歌舞、看花灯;灵帝时,是沐浴、更衣、焚香、坐高台、让人拜。
他问她喜欢么,她说“喜欢”。问她喜欢哪样,她说“都喜欢”。
他知道她不会说谎,她说“喜欢”那就是真的喜欢,只不过,她分不清喜欢的类别和程度。
她总是被动地接受一切,喜欢一切她所接受的。
威烈帝和萧启那么宠她,可是灵帝圈养了她几年,她便忘了夺位杀兄之仇,只识得一个“仙君”。
他杀了灵帝,养了她几个月,发了通火,她似乎又忘了灵帝,无忧无虑地跟着他,一心一意地接受和喜欢他的各种安排。
她是极易被取悦的,因为她实在是个太过“容易”的女子。
那么,要是以后又有什么旁人出现了,比如,那阿那孛,她会不会像忘掉威烈帝、忘掉灵帝一样,忘了他呢?她会不会同样欢乐地同后来者过到一起?甚至,愉快地做尽他们刚做完的那些快乐事?
想到这里,楚扬似乎看到了山一般巨大的绿帽子向他压来,恨不得即刻造出一个笼子,锁住身侧这个酣然甜睡的始作俑者,将一切扼杀在萌芽。
他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震惊之余不由得唾弃起了自已,他这样的心思,同灵帝那个昏君又有什么差别?
他分明知道这不能怪她。她也是受害者啊!她年幼失怙,落入灵帝之手,被刻意地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一夜如此混乱,若非他及时赶到,她恐怕会在密室中活活饿死,给灵帝陪了葬!即便留得命在,也不知会落入何人之手。思及至此,又不免一阵后怕。
楚扬二十几年来从未对一个女子动过情,此番情窦初开,对着的却是个榆木美人,自然不知该如何控制这患得患失的心情。
他心中已将瑾瑶视作了“自己人”,却又觉得他在这位公主心中恐怕只是个管吃管住又能陪玩的小奴才,只要遇到了更新鲜的,就可以抛于脑后。
他端着辈份,拉不下脸面去同年纪相仿的侄辈们倾诉他的求全之虞,只能一个人信马由缰地胡思乱想,越想越乱,越陷越深。
沛王殿下心事积多了,犯了左性,便联想起先梁的那些荒唐旧事,脑中警钟大作。新朝初立,四海未平,他堂堂一个楚姓的王爷、大齐的将军怎能在温柔乡里患得患失、消磨斗志、蹉跎光阴?
他索性将积蓄的烦闷和过剩的精力全都发泻在了演武场上,每日宿在神武营,没日没夜地操练士兵,只怕自已一停下来就会忍不住去想那些儿女情长。
兵士们不明就里,只当是英明神武的沛王殿下在身体力行地教导他们居安思危。他们十分感动,却又有些忧虑——这般操练,他们能熬到战死杀场、捐躯报国的那一天么?
如此过了几日,楚扬心里的火气消了些,身上却又升起了新的火。
他跟自已较着劲儿,为了证明他的“顽疾”已大好,难得地跟着最负盛名的单身汉陈开去吃了次花酒。见着那传说中的花魁,便没了兴头,只觉得庸脂俗粉甚是倒胃。
回到营中,又想起了府中的国色天香,只得唾弃着自已不争气的兄弟,过了回自力更生的生活。
事毕,看着粘了百子千孙的巾子,觉得自已实在是莫名的矫情。放着府中的软玉温香、山珍海味不顾,一个人在营中孤枕硬榻的闹饥荒,到底是图个什么?
如此一想,意志又松懈了下来。
次日晌午,达成自我和解的沛王刚嘱人备好马鞍,准备回府大快朵颐,沛王府就来了信儿,说是瑾瑶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