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抽筋?饿了?还是想更衣?”他轻轻摩挲着她紧绷的肚皮,带着几分睡意,低问:“还是他们闹得太凶了?”
等了几息,听不到她的回答,他立时散了睡意,紧张地问:“是不是要生了?”方太医说过,双胎早一两个月发动的不在少数。
楚扬正要披衣叫人,就听瑾瑶问道:“你喜欢我么?”镇定的语气瞬间打消了他的担忧。
他松了口气,失笑道:“傻瓜,当然喜欢呀!”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赶忙低头看她。
瑾瑶的眼睛大睁着,明显已经醒了很久。
她认真地看着他,神情也是鲜有的严肃:“我这般笨,又这般丑,还这般麻烦,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的语气冷静又冷清,不似疑问,却像是在陈述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楚扬面色转冷,“是谁对你说了什么吗?”
瑾瑶抬起手臂,指尖轻轻点着他的心口,一派淡然:“是它告诉我的。”
楚扬一把攥住她的指头,脸上挂着带着七分委屈三分不悦,连声质问:“我待你怎样,你都感受不到么?为何要用这种无稽之谈来曲解我的用心?你到底是听了何人的挑拨?为何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呢?”
瑾瑶伸出另一只手,拉住他的手,引着他把手覆到肚子上,“是不是给你生了儿子、留了后,安抚好了世家,我就没有价值了?”
楚扬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么?!”
瑾瑶不答反问:“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你究竟喜欢她什么呢?”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混沌中响起,似催促又似引导。
他根本无暇思考,脱口答道:“我喜欢你的纯真无邪,喜欢你的单纯无害,喜欢你的全心依赖,我喜欢,你被我喜欢着的样子。”
瑾瑶的脸上现出他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目光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深邃,她朱唇轻启,声音却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可是,我不喜欢呢。”
“你不喜欢什么?”
“我不喜欢……”
楚扬凝视着她的眼睛,忐忑地等着她的答复,却突然发现她的瞳仁黑得诡异,似无底的深潭,又似缺了星月的穹空,一个恍神,就被卷进漩涡。
“七郎!七郎!”
楚扬猛地睁开眼睛,寻声看去,瑾瑶正在他的怀里笨拙地扭动着。
他迟疑了片刻,方才问道:“怎么了?”顿了顿,又继续问:“饿了?还是想更衣?还是……”
“你抱得好紧!勒得他们好不舒服!怎么叫你,你都不醒!”
瑾瑶扳着他的手,奶声奶气的语调配上不满的语气,不似恼怒,更似撒娇。
楚扬赶忙抬起手臂,又迅速地翻身坐起,替她翻了个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瑾瑶却“哎呀”一声,可怜兮兮地蹙起了眉头。
他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抓起她的腿,搁在自己腿上,熟练地揉捏起来。
感到手下的肌肉已经松驰,楚扬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玉儿,你……喜欢我么?”
“宣呢。”瑾瑶口齿不清地说。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困意。
楚扬却一改往日毫无底线的体贴,推了几下,把她摇醒,锲而不舍地追问:“喜欢我什么呢?”
瑾瑶费力地睁开眼,“是木都宣。”
“真的么?”
“嗯。”
“我也喜欢玉儿。”
“嗯。”
“什么都喜欢。”
“嗯……”
“玉儿永远都要相信我。”
“……”
“玉儿?”
“嗯……”
楚扬如释重负一般长长呼出了口闷气,躺回瑾瑶身侧,重新以保护的姿势轻轻环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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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不管起初的目的是什么、又找了多少的借口来自欺欺人,到最后,往往总是付出越多的人陷得越深。
楚扬对瑾瑶如此,陆锦华对塔娅更是如此。
陆锦华抛了个银盘,固然保住了塔娅的一条手臂,甚至,用陆逢春求情时的话说——保住了两国的邦交修复,但殿前失仪就是殿前失仪,永初帝仍然停了他三个月的俸??,又让他暂时解了将印。
大齐与柔然关系未明,朝中新旧势力明争暗斗,永初帝不治他个通敌叛国,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可陆锦华却多少有些意难平,不但整日里往燕然馆跑,被陆逢春唠叨烦了,争执间还口不择言吐出了些不该说的话。
他家是皇亲又是新贵,次日下了朝,争执的内容就一五一十地摆在了永初帝的案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