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悯可算知道这峡谷到底有多深了。
她不敢耽搁分毫,真气周天运转,提气轻身向上爬,爬累了就在外凸的岩壁上入定调息,饿了就啃两口山魈肉,渴了就舔舔岩壁上凝结的水汽。
她连睡觉都不敢睡死,腰上绑着藤蔓,每次撑不住想打瞌睡的时候,就把藤蔓绑在岩壁凸起的石块上,免得一个不稳跌落下去。
也许是运气足够好,一路上她并未遇到野兽袭击,山魈群也没再出现。
商悯攀爬速度不慢,然而她爬了整整两天两夜竟还没摸到顶。
爬到了这个高度,商悯已经不敢回头向下望了。
万丈渊如此之深,深得像吞噬一切的巨口,光是看着就让人腿脚发软。
商悯愁眉苦脸地打开破布包着的山魈肉,闻了两下,干呕一声,差点把它给扔了。
她对生肉的味道已经麻木了,味觉感受到还好,可关键是这肉开始变质发酸发臭了,再吃,等待她的恐怕就是食物中毒。
商悯紧靠在岩壁上,把一条肉拿出来扔在身旁,不一会儿,几只小虫子闻着味儿爬了过来。
她一把将虫子抓进手中,纠结一瞬,把虫腿和头拔掉咬牙塞进嘴里,因为味道和口感极其怪异,她几乎没怎么嚼就吞了下去。
这虫子商悯并不认识品种,可能有毒,但是继续吃变质的生肉也会危及性命,两相权衡,她选择吃新鲜点的虫子。
吃完商悯原地休息半个时辰,感觉身体并无异常,这才重新开始攀登崖壁。
感谢这具身体不仅是武林高手,而且有个铁胃,不然她根本活不了这么久。
攀登崖壁的第三天,商悯总算看到了脱困的希望。
她抬头向上望,峡谷一线天的奇景有了变化,光更亮了,白天她不需要调动真气汇聚在眼眶也能看见周遭事物。
第四天,天未亮。
此时商悯距离崖顶不过三十余丈,可她并未选择一鼓作气登上去,反而万分沉静地养精蓄锐。
因为她不知道登上去了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
刺杀她的敌人是否并未离去,而是在崖边蹲守?地面是否会有更可怕的野兽妖物?
连续数天的攀登,已然让商悯的身体接近极限。
她的两只手都被磨出了水泡,布条缠着手掌,血渗了出来,十指的指甲盖里漆黑一片,不仅有泥土,而且还有她自己凝结在指缝里的血。指节几乎麻木,手搭在膝盖上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膝盖处的衣物因数日来的攀登摩擦破成了乞丐装,穿着长靴的脚稍好一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脚趾头快从靴子的破洞里伸出来了。
在天亮之前,商悯停止运气疗伤。
真气一停止流转,她便感到了彻骨的寒。她连忙驭使真气蔓延至身体各处,让自己不至于冻僵。
不知为何,峡谷之底虽然阴寒但还能忍受,越接近崖顶,气温反而越低。
商悯口鼻处有呼出的白气,指尖滴下的血落到石头上没多久就被凝结成了冰。
她拽拽身上的藤蔓,调整好背上绑的青铜剑,又把手伸进怀中确认银针暗器和淬毒短刃的位置。武器冰冷的触感让她有了底气,她深吸一口气,指头扣住岩壁,一步一步爬了上去。
厚重的积雪反射着微弱的月光,风卷起雪尘拍打在封冻的树上,发出簌簌声响。
幽深的峡谷像是大地上的伤口,横贯山脉。
一只手扒在了崖壁边缘,紧接着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冒头,确认没有动静才手脚轻轻地从崖下翻了上来。
寒风呼啸,商悯环视周围,冷得起了脖子上鸡皮疙瘩。
脚下是雪,足有及膝深,不远处树木影影绰绰,四周群山环绕,甚至没有一条能走的路。
她犯了难,踏雪留痕,若有人寻踪而来她该如何应对?这里连个活物都无,她该向哪个方向走?
哪怕崖顶看似无人,商悯亦不敢耽搁。
她足尖点地,轻飘飘向前一跃,顿时掠过皑皑白雪飞至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前,脚还未落地,她足尖便又一蹬树干,身体轻盈地向上蹿,枝杈积雪摇落,她稳稳地落在树枝上,身躯被层层叠叠的树冠遮盖。
商悯松了口气,把身体藏严实了些。
经过几天的攀登,她与这具身体磨合颇佳,对真气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方才脚不落地登上大树便是她这几日摸索练习的成果。
商悯沉下心思索,捋清自身遭遇。
原主被刺客追杀,逃至崖边,随后在刺客的打斗中不慎落崖,期间还拉了两个垫背的一块儿掉了下去,其中一个挂在了树上,另一个摔了个结实,死了。
以原主的身手,追杀她的显然不止那两人。
假如原主曾与刺客在这崖边爆发激烈战斗,现场说不定会留下些许痕迹。
这几日崖顶并未下雪,不然万丈渊下的商悯应该能感受到雨雪落下。
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
商悯决定留下查查,看能不能发现与原主身份或与刺客有关的线索。
一来,若不弄清楚她因何遭遇刺杀,将来遇到类似情况怕是会无比被动,不加以防范,她迟早要死于非命。二来,离她落崖少说也有七日了,正常人都得死得透透的了,就算有敌人在此徘徊蹲守,应当也已经撤离。
商悯认为,她可以稍微冒一点风险,在周遭探查一番再行离去。
她看了眼天色,这时天光微亮,天上有鹰隼盘旋,不时发出嘹亮的啼叫。
商悯蠢蠢欲动地看了那鹰隼两眼,掂量了一下高度,无奈放弃猎鹰,琢磨着等会儿找点别的充饥。
她不打算下树,双足发力,人就如灵巧的飞鸟般飘在那树杈之间腾挪,沿着山崖边缘小心寻觅。
不多时,居然真的被她找到了蛛丝马迹。
商悯于树上俯视不远处黑乎乎的物体,辨认片刻,发现那不是什么被雪埋了一半的巨石,而是一匹马。
准确地说,是马尸。
她谨慎地跳下树,落在了一角露在外面的岩石上,没在雪地上留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