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武王商溯正在颐景殿批阅诸位大臣上奏的文书。
他似乎早就猜到商悯会在宴会结束后来见他,提前交代了宫人。
殿门前候着的太监大总管一看到商悯过来,就眉开眼笑道:“大公主来了,王上正在里间跟右相大人谈政事呢,您可在外间等候片刻。”
他引商悯坐在椅子上,给她上了茶,随后退了出去。
大殿内一片寂静,雨霏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说话。商悯等得无聊,眼睛到处乱瞟,研究大殿内的摆设器具。
内殿和外殿用一扇巨大的屏风隔了起来,屏风上所绘的图案甚是奇异。
画的左半侧,男男女女或身披战甲,或手持刀剑,还有些手捧造型奇异散发光彩的宝物,有人金刚怒目,有人眉眼慈悲,其上人物神态各异,面貌装扮各有不同。
画的右半侧,造型狰恶的妖魔群邪盘踞咆哮,为首的大妖龙首狰狞,身躯夭矫,遮天蔽日,无数大妖小妖相随与它前后左右,远古蛮荒气息几乎透纸而出。
这画上画的是人妖大战无疑,商悯心道。
这个世界似乎真的有妖,只是商悯仅见过不入流的小妖,当初她跌落万丈渊下遇见的那只山魈很是邪异,但距离口吐人言、腾云驾雾还差得很远……也不知那大妖是何等模样?人类能否胜之?
她目光看向左半侧画上绘制的小人,指着他们问雨霏:“这些人是神仙吗?”
画面的构图让她想到了八仙,只是上面人的数量远超过八位,粗略数去恐怕有百位之多。
“神仙?并非话本子里虚构的神仙,这画上画的都是圣人。”雨霏笑道,“神仙是假的,编出来讲故事骗小孩子玩儿的,圣人都是真的。”
商悯同样在赵素尘口中听到过“圣人”二字,不过那时她并没在意,注意力都在姑姑所说的“游太虚”上了。
她觉得有意思,便道:“那什么才算是圣人?”
“受帝王敕封,汇集人族气运,被天地所承认,最后于问天山封禅,若封禅者具备圣人之资,那奉天柱上的奉天榜便会自然显露那位圣人的名讳,若德不配位还要封禅,那是会遭天谴的。”雨霏说的好似神话故事,叫商悯听得云里雾里。
而她说的果然是神话故事。
“只是自百圣临朝的辉煌时代已过去两千年了,两千年间无一人封圣成功。”雨霏道,“那奉天榜就在问天山上立着呢,上面的名讳依然是一百位,始终没多上一位。”
商悯道:“你说的是故事,还是真实发生的历史?”
雨霏好似没料到商悯质疑这些事的真实性,不由一愣,严肃了脸色:“大公主,百圣临朝乃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儿了,各国各朝,史书必有其事。书上明明白白写了,各诸侯王便是百圣之后。”
细微的脚步声从内殿传来,赵素尘从屏风之后现身,招了招手,轻声喊:“悯儿。”
商悯转身走过去,好奇地说:“姑姑,我正跟雨霏聊到百圣临朝呢,我们商氏是圣人的后代?”
赵素尘弯了唇角,“不信?”
“怎么不信?”商悯反问,“要是祖上没阔过,我们家怎么当王?”
“话虽粗陋,可的确是这个道理。”赵素尘笑道。
“我只是不懂什么是圣人。”商悯道,“武艺超群者为圣,还是德高望重者为圣,抑或二者兼而有之?圣人能长生不老吗?”
“圣人圣人,‘圣’在前,可后面不还跟了个‘人’吗?”赵素尘道,“圣人仍是人,被世人承认者皆为圣人,圣人肉身亦会腐朽,可神魂永驻,遨游于自在天地,穿梭于太虚之间,与天同寿。”
商悯认真思量道:“既然正史如此记载,姑姑也这么说,可见圣人之说并非空穴来风。百圣临朝……难道他们现身是为了对抗妖魔吗?”
她细细看着屏风上绘制的妖魔群邪,想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那么一群圣人与诸多妖邪激战。
“你父王在等你。”赵素尘在商悯肩头轻推一把,“去吧,别让他等太久了。”
商悯如梦初醒,点了下头,“姑姑慢走,我进去了。”
赵素尘颔首,转身步伐平缓地走出大殿。
武王商溯的书房一股很淡的沉香熏香味,进去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书桌,而是一扇大屏风。
这扇屏风与外殿的屏风似乎是一对,所绘之物风格统一。
外殿为“百圣战群妖”,内殿为“熔炉铸神兵”,赤色的岩浆大河在画上流淌,数不清的小人在岩浆大河旁举着铁锤做敲击状。
越过屏风,内间三面皆是木质书架,书架之间摆放一长桌,书卷和奏折、密函被分门别类地放置在一边,笔架上有几根粗细长短不一的毛笔,砚台里的墨水已经干了。
商悯眼尖地看到平南王姬麟呈给商溯的燕皇亲笔信正在一边隔着,明黄色的丝绸已经被拆开了。
商溯正在把玩一只拳头大雕工精细的金蟾摆件。
见商悯进来,他随意将摆件放置在一边,道:“悯儿,坐。”
“父王。”商悯没坐,而是端正地行礼后站立,“父王把雨霏收回吧,派普通宫女便可。”
雨霏听后吓了一跳。
商溯讶异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商悯直直地看着商溯,语气颇有些任性。
商溯略一思索,无奈笑道:“悯儿,往后有这种事直说就好。”
他从书桌的暗格中取出一扳指,隔着长桌抛给商悯,她抬手接住,看见扳指上雕刻虎纹。
“凭此信物可调遣暗卫,雨霏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不止她,其余暗卫你均可调遣,不用担心使唤不动。”商溯道,“让她在你身边只是为了让你有个护卫,她武艺超过你,这护卫才有意义,不然若是她弱于你,这护卫不要也罢。”
商悯把扳指戴在左手大拇指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有这个我就相当于暗卫统领了?这扳指是只有一个吗?”
“为父不需扳指。”商溯笑道,“就像那兵符,对我而言只是信物。”
商悯懂了。
人毕竟不是工具,会思考,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