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麓之北,是雪鹫雕鹰的原生之地,远北望去,隐隐约约可见巍峨雄峰覆盖着积年白雪,雾气中盘旋着饥饿的凶残猛禽。
雪山下的雪原上,坐落着的偌大庄院,如似白玉中点缀了朱红的宝石,院落有排排仆人行色匆匆,隐隐约约听到男人愤怒的嘶吼:“我养你们有何用处,连个傻子都弄不死!”
恨不得将宅中所有名贵器物都摆出来以显示其尊贵无双的书院,男人拂落桌案上笔砚,浓厚的墨汁铺在厚实的羊毛毯上,无比膈应人。明家新老爷一脸阴鹜的扫过下面跪倒一片的幕僚,挥挥手让管家叫人拖出去。
一时间求饶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明闲坐在桌案后,尽力平缓着火气,捏着山根闭目养神。在接任家主后跟着他的管家徐徐走进来,指着下人把泼了墨的羊毛毯抱出去收拾利落。
“老爷,现在那位正在北上的路上,您看该怎么办……”
“皇帝居然不把她留在宫里,难不成那老东西不知道韶卿对她做了什么吗?”
老管家垂眸,一言不发。
“那小丫头居然没死……居然没死,她一个人回来就算了,居然还带了仙门的人。”明闲抱着头双目充血:“你去,把府上所有韶卿的遗物扔掉,还有明瑭的,全都扔掉!”
“老爷,那些东西早在他死的时候就都扔了。”
“藏宝阁的呢?!里面有多少东西是他收集来的,全部毁掉!!”
管家招来下人沏好热茶,捧到他跟前,无奈道:“老爷,不怪老奴办事不利,藏宝阁的阁楼没人能进去,您也是知道的啊。”
“鬼知道韶卿在那里面做了什么。”
明闲接过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长叹口气:“孟伯,您当年也是看着那个女人嫁进来的,您觉得呢?”
“老奴并无修炼资质,不甚清楚。”
明闲攥紧了茶盏,甚至没发觉那只手在恐惧到颤抖:“父亲说过,韶家已经接连三代未曾出现过有灵根的人,那她是怎么冒出来的!”
清猗公主韶卿的灵根资质,丝毫不差于他那个身为首席国师的嫡兄。
老管家沉默不语。
“夫人呢?”
“夫人的意思是,静观其变。”
“还静观其变!”明闲猛地站起,将茶盏重重摔在书案上,茶渍混着清冽的水,将宣纸一层层洇湿。“她是忘了吗!那个贱婢,当时可是差点就杀了我!”
“鬼叫什么!”书房门口突然响起百般不悦的女声,明夫人拧着精致的眉毛怀里抱着长毛猫,踱着步子从隔断后转出来:“你不招摇,没人知道你颜面扫地,差点被个傻子吓死。”
老管家颇有眼力见的低着头退了出去。
“夫人,怎么会这样,明明……”
“我也好奇,明明亲眼看着那小丫头断了气,怎么好端端的活了过来。”她扫了眼桌案上的狼藉,翻个白眼:“就知道乱发脾气,何时能好好想想对策!当初非要把她送到西禹去,若是她复活在眼皮子底下,哪会有这些祸事。”
“这可怎么办,夫人,你说她会不会还记得那天的事,要回来杀我?!”
“鎏昭殿传来鸦信,说她身边跟着的是洱山的人。”
明闲目眦欲裂:“洱山……当年朝儿费劲心力都没能入得了洱山,她……”“你还知道你有个儿子,我以为你的心思全铺在怎么争权夺位了。”
他眼珠转过来,将夫人扶到桌案后坐下:“那依夫人,该如何做呢。”
“静观其变,”明夫人虚着眼睛,怀里的猫低声呜咽着迎合她顺毛的手,“人上应当是不知道暗害明兮的人是谁,不然也不会放任她回来,也就是说,那些仙师不过是尽本分将人护送回来罢了,待不长久。”
“那我们就等到他们走后再动手?”
“蠢货。”夫人骂了一句,
“有仙君在上,还怕他们不成?”
“明瑭你杀了,人上你也反了,这几个给仙君添堵的小仙师,若是寻到机会替仙君解决了,何愁荣华富贵。”
明闲恍然。
“夫人所言极是。”
北域多平原,不像钟麓疆域多山多水,即便白苏毫无修为,一路马车坐过来倒也是分外舒适。寻幽坐在两个孩子之间打坐静修,萧无瑾似乎是第一次出远门,一听说要去北域看雪,兴奋到在车厢里待不住,被寻幽赶去和马夫坐横辕。
白苏撩开窗帘一角吹着逐渐阴冷的风,眼角时不时瞟过寻幽的眉眼。那日在客栈洗浴,她无意发现手臂上多了一环血红色的龙形符文,但因为当时怕得要死她不敢告诉寻幽。
她究竟是因为什么穿越到这个世界,明明是好好的待在家里,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她没有死,又怎么会穿越。
如果她过来了,常风呢,那天晚上他在自己身边,会不会也跟着过来了?
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教她成为唯物主义者,但是所有的经历提醒她,她一直都是特殊的……可能就连常风都只是将她当做一个需要24小时监视的具有危险性的怪物……
女孩突然苦笑一声,揉了揉眉心。吹到脸上让人清醒的冷风突然断了流,她睁眼,撞上寻幽掖好车窗帘的手。
“头疼?”眼前的男人一本正经的问,问的白苏无语凝噎,要怎么告诉这位仙师,她在苦思冥想自己究竟是怎么来的这种物种起源性问题呢……
她讪笑着,默默放下手,“是有些……困惑。”
寻幽静静的盯着她半晌,就在她以为这位看穿了她蹩脚的应付,暗搓搓想着解释时,仙尊大人再次开口:
“北域极寒,不可这般吹风。”
“啊?”白苏当即大脑死机,再次对上那双眼睛后冷不丁回神,只感觉微凉的手指轻柔的落在她太阳穴上,一股清爽通透了大脑,瞬间将方才的噪乱压了下去。
另一边的萧无瑜小朋友看的目瞪口呆。
晃晃悠悠不甚着急赶路的马车,车窗外的景色慢慢由一望无垠的荒原,变成了茫茫雪原,被冻的冰冷坚硬的木橼轱辘轧在厚厚的雪层上发着“吱呀吱呀”的聒噪,穿着毛皮大氅的商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