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梵好奇的偷偷抬头,那个自院子里落下的女子,身着雪白霓裳,赤足缀着铃铛,一头银发如若月光铺下,琉璃眼眸温柔漾水。
额间的朱砂凰纹流转着火光。
每一步,都有敕莲火花绽开,优雅至极。
“突兀来访,念家主不必拘谨。想必也能猜到孤冒昧而来的目的。”
女人的目光落在偷看到失神的少年身上,看的后者红了脸颊忙低下头去。
“王高瞻远瞩,奴感激不尽。”
念岳散了众人,领着念梵将女人迎进房里。
“本就瞒不了多久的事,欺瞒也只是拖延时间罢了,”女人摸了摸念梵的发顶,那感觉很奇妙,就像他的哥哥,像往常一般与他打闹,仗着自己高便摁他的头。
但是眼前的人,不是哥哥。
“若说天分,念梵确实不如念笙,但……未经雕琢的璞玉,总会比自然成型的宝石贵重的多。”
念岳眼前一亮,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
“当初不许你告诉他,是担心这孩子就此陷入仇恨……”“姐姐姐姐,你……你是不是知道哥哥在哪儿?!”还没等她说完,念梵便扯着女人衣袖追问,这般无礼之态看的念岳恨不得将他拉出来好好教训一番。
没想到女人居然毫不在意,蹲下身来笑道:“你的哥哥他生病了,需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治疗,等他恢复了,就会回来见梵儿了。”
念岳转过身去,不忍心去看也不忍去听。
“真的吗?哥哥病的很严重吗,我能去看看他吗?”
“你想去看他?”
少年亮闪闪的眼睛仿佛有星星。
“可是,孤听说你和哥哥的关系并不太好。”
“嗯……那是因为哥哥总是欺负我,现在他生病了,我去趁机欺负回来我们就可以和好了!”
“去那里的路很远很远,以你现在的修为可是到不了那里。”
“这个……我……”
“想不想变得像哥哥一样厉害?”
少年猛然抬头:“想!”
“那就去收拾你的东西,跟孤走吧。”闻言,念梵看向父亲,没想到一向对他严苛的父亲居然出人意料的点了头。
“王,梵儿就,交给您了。”
念岳等到他蹦蹦跳跳跑远后,再次恭谨行礼,那一瞬间,仿佛老去了百岁。
“若非王,梵儿恐怕永远也醒不过来,笙儿也会……”
“终究是孤迟了一步,没能保全念笙。”女人站起来,双手托起念家主。
“您方才的话,是真的吗?梵儿他,要比笙儿还要优秀吗?”念岳小心翼翼的追问。“念笙很优秀,如果能活下来,会有一番作为的,念梵也并非平庸,他真正的天赋,需要后天努力,或许,他会做的比念笙更好。”
“听闻,云家雪冤后,您收了云家宗子云鹤入息山?”云家当年因为抗拒代王奉媱被悉数镇反,封印在了五音谷,死伤无数,年幼的宗子和长女也听闻在乱中战死,不知凰王从何带回的云鹤。
她轻笑,知道念岳在担忧什么,“云家长女云清当年确实战死,但是云鹤被她和云家主冰封在宗祠从而逃过一劫,故此孤才能再得一良臣。”
“老奴只盼着王能创下盛世,让百姓不再惶惶终日,若念梵能为王所用,也是奴族中的福分了。”
远远的院门口,少年背着小小包袱跑过来。
“那,孤就带梵儿去了。”
玉色凤凰上,念梵安安静静的站在女人身边,时不时看一眼被牵着的手,似乎在犹豫什么,须臾,终于鼓起勇气仰头问道:
“王?”
岚幽眉头一跳,早有预料一般笑了笑,低下头:“怎么?”
念梵咬着嘴唇,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眼睛里闪闪的:“哥哥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她没有回答,将手压在少年发顶。
“王,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他……就,就看一眼。”
“他就在司休山等你,会看着你一步步长大。”
“可是……可是我又不敢,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不听话跑出府,去了禁地,哥哥就不会……”压在他头上的力道又重了重,他挂着泪珠看着女人。
“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岚幽心底叹了口气,她本以为这个孩子顽劣好胜不服训导,还在犹豫要不要将五司之位交给他,现在看来,倒是她小看了这个孩子。
他不是叛逆也不是放纵,而是对这百年来不被重视的抗议,即便生活在影子里,他和念笙一直都是一样的,纯正而骄傲。
“念笙只是做了他身为兄长应该做的事,而你,也不过是弟弟该有的模样罢了。谁都无过错,谁都不必为彼此自责。”
不远处是整个凰巢中最为拔高的山系——息山,即为王栖息之地,息山山顶最为恢宏的宫殿群,便是夜宫。
念梵并没有过多好奇这里的模样,反而东张西望,寻找着那片山系中另一处静谧之地。
司休山,顾名,安然活到卸任归田年纪的旧代五司们,被赐予新居养老的地方,是凰巢除却夜宫之外第二处灵气充沛之地。而凰王将念笙葬在此地,其中意义,念梵了然于胸。
“王,哥哥想成为五司。”
“嗯,”
“他想在先王□□下守着念家一世安宁,”
“嗯,”
念梵攥紧小拳头,最后摸了摸念笙墓前那颗梧桐,转身,幼稚的脸有了成熟的倔强。
“我也想成为五司,代替哥哥,守着念家,守着整个凰巢。”
“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呢。”凰王眉眼弯弯。
“我会做到的。”
一念生,一念死,一念凡俗,一念天道。
每一念,都是一段遗憾未能实现。
所以,那张流转着漂亮金色的弓,有了四段遗憾。
还有一段遗憾,名念君。
“禁里春浓蝶自飞,御蚕眠处弄新丝,碧窗尽日教鹦鹉,念得君王数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