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惦记着他?真是让人嫉妒。”
语罢,他骤然出现在岚幽身侧,一手握住细如枯骨的手腕,将天祈硬生生掐掉,恶劣的凑过头贴在她耳畔低声厮磨,那迷离神态比之最亲密的恋人也过犹不及:
“可惜他呀,早就下地狱了。”
“怀疑我?”
他钳住只手可握的下巴,三番玩弄上面柔软顺滑的羽绒,喑哑声音随着动用力量逐渐蛊惑诱人:“倘若不然,他为何还不现身?”
“毕竟,你可是他颌下逆鳞啊。”
脑海中声声附和,让那双看不见希望的赤目干涩怒瞪着,没有泪,也没有半点多余的感情,落在寂壤眼里,快意得很。
正当他想要继续诱导,将其踩入尘泥以便支配,可下一瞬指尖传来软烂腐朽的触感,低头看去,那半个躯体竟肉眼可见的溃败,连残肉也在消弭。他心生警惕慌忙退离数步,远远打量着情况。但见少女失去支撑,踉跄依靠在旁侧断木上,没有法术遮掩的脸庞恢复成明兮模样,亦有油尽灯枯之貌。
“岚幽……”
见到少女扬起来明媚笑脸,骤然明白被玩弄股掌的寂壤彻底恼怒,手掌作刃几乎瞬间攥出枯槁躯壳里尚在跳动的心脏,白苏下意识伸手捂住空荡荡胸口,不知是疼还是失血过多,那脸蛋惨白:“我与‘她’打了个赌。”
“你猜是谁赢了?”
她再也没有力气靠在断木上,视野随倾倒的躯体逐渐变矮,逐渐模糊。她疼得大口大口喘气,手指痉挛着死死抠在泥土里,依旧无济于事,寂壤不肯放过她,随手将心脏捏碎,拾起落在脚边的天祈。
断木盘虬的乱根下,有窝因为混乱而被遗弃的幼崽藏匿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威压与饥饿令它们躁动不安拼命想爬出洞口,甚至将蜷缩在最下面一动不动的同胞踩在脚下。
等他们终于接触到洞口世界,还没能完全睁开的眼睛目睹了利剑碎尸万段的全过程。
泺河安安静静跪在同样在等寂壤的魔将身侧,低头听剑刃破开腐朽骨肉的声音,每一声都似活活剐在他身上。
寂壤疯了般将尸骸砍的面目全非,暴虐的魔气又将这片战场所有魂体灵体毁了个干净,直到他再也感受不到神力存在才堪堪罢休,将剑丢在泺河跟前。
泺河抬眼打量了些。
那女孩躯体早在寂壤发泄前便已溃败,如今更是骨肉分离面目全非,就算寻幽在此怕也要辨认些许时候。他收好眼底哀伤,在寂壤看过来前伏下头:“恭喜神座大人斩草除根。”
“恭喜主公。”
魔将一瘸一拐跟过来跪下,虔诚却畏惧,谁也不敢保证主公恼羞成怒下会不会随手把他们也打杀了。
“那条龙呢?”
本想着暗地放走玖音的泺河面不改色:“被小人术法困住了。”
“还算是有点用处,之后的事怎么处理你知道的。”
朱砂色瞳仁盯着他,好似阴冷的蛇信子舔吐将死之人,不过这感觉没过两息,那张面皮重新变成度鸦似笑非笑的模样,破败华服也难掩尊荣。
几乎感触不到的细雨不知何时结成一簇簇霜花,从三三两两逐渐纷纷扬扬,迷乱人眼,夜晚湿热的山风都无能吹散。寂壤——或说是度鸦正准备离开,见此盛夏飘雪倒颇有兴致多看了几眼,嗤笑:“别急,下一个该到你了。”
寒霜泯熄了最后一点火光,钟麓城乃至七鹤山脉彻底归于死寂,有灵兽大着胆子回到栖息之所,却再寻不到离去时家园的痕迹,黑鸦盘旋在高空,比皇城报丧的鸣钟更要聒噪。
树根下幼崽又冷又饿,直到外面听不到分毫动静才敢探脑袋颤颤巍巍爬出来,嗅着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奋力爬去,一口咬在腐朽的肉尸上。可惜还没来得及啃几口,有阴影悄无声息兜头落下,笼罩住惊惧僵硬的小小躯体。
寂霄草草扫了眼战场,随即注意到满地噬魂兽骸骨和断木下趴伏的死尸,眉峰紧蹙。他自是知道神座在此地设阵将其沦为人间地狱,却不想又有魔界参与甚至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释放出了噬魂兽,能将众多凶残好斗的魔兽斩杀,甚至……他再次打量了眼面目全非的山坳,复杂目光落在堪比人彘的尸体上。
这真的是白苏?
所以,她死了?
究竟什么时候蹲下身去翻看尸体他浑然不知,一心只想看一眼她面容,好欺骗自己这不是白苏,哪怕……他很清楚这身体是明家小姐,就算真的是白苏魂魄居于其中,他也无法与她相认。
头颅凹陷,看不出一片完整的皮肉。
霜花冷冷拍在脸上,莫大于心死。
眼睛还没睁开的岩猫崽子感知到威胁,拼了命将“食物”吞嚼入腹,却在一口接一口的贪心下不舍得离开,魔主酝酿着怒气,实在收不住外泄的力量,几乎眨眼间,巴掌大小的兽崽爆体而亡。
“主上,”大长老抖开毛氅,轻手轻脚披在寂霄身上,而后垂着眼睛立在旁侧,安安静静看自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上亲手挖出用以收殓尸骨的葬坑。
林间落雪声簌簌,将挖掘声埋葬。
“主上……除去皇城尚有人口幸存,至此地围剿一鹤谷的众仙门,无一幸免。”
寂霄无比温柔的将残骸托起,将肢体认真摆板正,左右看了看又把她断臂残腿寻回来放在原位,抚摸着心口空洞沉默许久。
“倘若此女子当真是凰王,如今身死,再与神座为敌怕是……”
“三百年前,度鸦也曾认为她死了。”
大长老劝谏的话被噎了回去,徒张了张嘴,露出一声重重叹息。
他捧起被雨水浸透的泥土,一把把填入坑中:“她是凰王啊,怎么可能连这种状况……”意识到自己情绪外露,他随即扯过大氅遮住脸,别过头去。
“我不信度鸦会想不到她诈死,呵,等着吧,站队这种事,从来都不急。”
“倒是这满地噬魂兽……琣璋,你最好解释清楚。”
最后一抔土将少女脏乱衣袂彻底掩埋,寂霄站起身,已经见血的指尖拾起一截带着绿芽的断木插在坟前,伫立良久。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