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恭恭敬敬行了跪礼。
袅袅烟云自众人脚下飘然而起,最终浓郁作无数墨色丝线,凝成人影。
“吾皇万安。”
常婕悄无声息退到儿子身旁,满心警惕。
直到那灰蒙蒙的来者“噗通”一声撂下两个人。
“惊羽?!”
师远诘先于母亲认出那捂着屁股呲牙咧嘴的少年,不敢多有动作。
承灾悄咪咪抬眼,看清了冥皇脸上无从遮掩的疲惫,心底漏了一拍。
——不会吧??那只凤凰真的死了??那他们冥界可怎么办??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悭忱知道师家人忌惮自己,尤其韶惊羽还在他身侧受制,沉吟着缓缓后退数步,正与那飘在半空中的臣小姐撞了正脸。
“大人,小女有礼。”臣无怜第二次见着救命恩人,激动万分,颔首福了福身。悭忱点点头,手掌生出一株婆娑花:“令汝遭此无妄之灾,乃吾之过失。”
臣无怜摇摇脑袋,轻车熟路飘向他手心,余音微漾:“小女感激大人救命之恩,尚无能相报,大人又何须自责。”
婆娑花悄然盛放,经他手一递,没入床榻上少女清瘦的躯体中,阴差任务完成,道了声“告退”,身形齐齐消散。
承灾自知差点坏了事,讪讪缩着身子跟在冥皇身后。
另一边,常老夫人扶起韶惊羽,等看清另一个昏迷在地之人的容貌时,心生疑虑。
“是孩儿请求冥皇救他的。”
感觉到母亲对明朝浓浓的敌意,韶惊羽轻轻拍着她后背缓缓解释:“如若不救,明家就断根了。”
下一秒,眼神飞向床榻上还没醒来的少女。
“大……大人,怜儿妹妹她……没事吧?”
尽管冥皇与魔将一战,他们被收在山水卷里安然无恙,可波及到画卷中的神力已然不是他所接触到的。
若说之前他尚怯懦,意图躲在师家背后坐享其成,如今却是被这一番激战挑起好胜心,他韶家老祖宗能逐鹿于枭雄,他有祖宗奠基下的疆土又缘何不可?
更何况…他想做给那个小丫头看,他也是能成大事,能当大任的。
“并无大碍。”悭忱稍稍带过这无用话题,举手间寝房幽暗荒芜之景恢复了原貌,他毫不客气直逼师家年轻的家主,再次强调:“钟麓城惨状,或无需多言,凰王势微力薄,难能脱离泥沼。吾知晓她与凡间诸族的契约,特来相告,望师家主早做打算,免得覆水难收。”
寒风凛凛猛地吹翻房门外匆匆挂起的垂帘,鹅毛大的雪花飞散进屋内三尺之余,落在毛毯上化作摊摊水痕。韶惊羽吩咐下人将明朝带去看顾伤势,无意间瞥到兄长忧心思虑的模样,心下漏了一拍。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这初夏飘雪可是为冷却人心而来?
“远诘,”就在厢房因这沉重话题陷入绝望僵持时,常老夫人沉沉唤了声:“如今你身为师家主人,阿娘不会干预你的决定,不过事到如今……为娘该是替你爹时刻提醒你,谨遵祖训,莫忘家规。”
“当然,倘若你做出带领族人投奔神界以保全性命的荒唐决定……为娘也不会阻拦你。你长大了,该自己思量清楚,此举……究竟是保命还是送命。”
“母亲大人。”师远诘紧抿嘴唇,为这被瞬间看穿的心思感到羞愧。
可家族存亡迫在眉睫,丧失了最强大的依仗,能让他如何静得下心来去判断是非对错。
如果归顺神界能够换回父亲……他是宁可背负骂名也要试一试的。
“不管师家如何考虑……晚辈皆感激这十数年的培养之恩,”那一向顺从他所有决定从无异言的“弟弟”锵然开口,目光穿过常老夫人讶异神情望向他,坚决而恳切:“晚辈无能,恐在今朝将韶家江山易主,但晚辈认为…不论何人逐鹿,人界都该是人界,而非附属。”
他幼时记忆太少,少到连父皇模样都忘得一干二净,母妃训诫之言只剩片语,可他永远都忘不了立在皇城之巅向下眺望钟麓盛景,有人在他耳边傲言——
“这是千万万人族修士,在六界争霸混沌纷争中用命换来的属于人族的江山。”
“惊羽,这山水,这城池,美吗?”
——
“倘若无人与之相抗相争,惊羽愿承起家国,不负皇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