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早就吓得两股战战了,哪还有心思在这筹谋解决问题。
过了好半晌,裴柠才打着哭嗝抬起了头。
她双眼哭的红肿,整张脸更是一片狼藉,幸亏没抹什么胭脂水粉,不然这会脸上简直比上台唱戏的戏子还要精彩了。
李公公笑眯眯递过来一方帕子,裴柠不好意思的接过,慢吞吞的将脸擦干净。
头顶传来崔太后带笑的声音,“你这小泼皮,平日里看着强势,内里却是个不中用的,死了几个人而已,竟把你吓成这般模样。”
“说到底那金吾卫不过是听令行事,怪不得他。但既然你不开心,那便将这一干人马革除官职,秋后问斩,给你狠狠的出口气,如何?”
裴柠心里难过极了,她进来前便猜想这件事太后会如何解决,甚至规划好了后续该如何应对。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竟是如此的轻拿轻放,甚至连一句对皇帝的质问或训斥都没有。
裴柠沉默了。
“怎么,不满意?”崔太后淡淡的声音传来。
裴柠不知为何,浑身上下的神经都在这一刻骤然紧绷起来,她赶忙装作刚回神的模样,茫然的问了一句,“姑祖母刚才说什么?我想着一会儿出宫去相国寺上香来着,没听清。”
往日里若是有大臣如此,恐怕早就被拉下去施以廷杖了,可崔太后今日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裴柠,半晌才悠悠重复了一遍。
裴柠眉毛拧起,有些纠结:“那他们的家眷呢?”
崔太后:“自然是冲入奴籍,流放三千里。”
“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些?”裴柠小心翼翼的提议,“要不然还是……”
“青雀。”崔太后突然打断她,脸上一成不变的冷漠,“从前我教你要仁慈,你记得很好,那今日我再教你一次。”
“皇家的威严不可有损,不要因为你的一时仁慈,就放过这些可能潜在的把柄。”
“心软的人,如何成就大业?”
与此同时。
京郊太子名下的庄子上,流民刚刚饱食一顿。
刚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情,没有人能心安理得的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他们忐忑不安的吃完了手上的窝窝头,又忍不住将视线放在了那些持枪的士兵身上。
刚才就是这些人在赶他们死,他们记得清清楚楚,这辈子都不敢忘。
他们有恨,但更多的人只想活下去。
于是当那些杀了他们同伴的士兵拿着一叠纸张过来,让他们在上面画押,保证不将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时,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老老实实的听话上前了。
即便又一小部分人不想忍气吞声,但他们早被吓破了胆子,一看见士兵手里擦得锃亮的长枪,便忍不住双腿打颤。
到最后,这群士兵的伙长总共拿到了六十一张“保证书”。
那伙长取出今早在悬崖边统计好的册子,两相一比对,“怎么少了一个人?”
当即抬高声音,指着那些流民道:“谁还没来签字画押!我告诉你们别不识好歹,此番是未来的太子妃娘娘心善才救你们一命!若你们不识好歹,别怪我们兄弟的长枪不客气!”
那群流民中登时吵闹起来,纷纷开始自发性找寻谁没签字画押。
正当他们准备将那人名字报上来时,一个小兵突然捧着一小只信鸽,小跑着走到伙长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伙长半信半疑,亲自取来了密信。
上面只写着四个字:一个不留。
下方盖着太后的私印,上面的印红清清楚楚,而且还未干透。
伙长收起密信,一扬手,“把他们都给我围起来!”
人群登时乱了起来。
有流民哭丧着跪下,“老爷,缺的是个孩子,他一会儿就回来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伙长却不听,只狠狠放下了手,“杀!”
无数哭号炸开在了这一方。
铁器刺穿皮肉的声音相当悦耳,就像是漫步在沙滩的旅客,静静的吹着海风,又享受似的将手掌插进细密的沙子里,发出呲——呲——的声音。
只是这海风带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包裹手掌发出的声音是属于人类的一声声尖叫。
顷刻间,血流成河。
太子府上的人性格与太子相似,都是仁善好施,见不得此种情形的人。
庄子上的管家当即叫了家丁,企图阻止这些士兵。
“住手!住手!你们干什么!”管家声嘶力竭,甚至自己拿了棍子也准备动手,又被旁边跟着的小厮夺下来,掩护着躲到后方。
不到半柱香的时辰,地上便红艳艳的躺了许多人。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远处传来马匹的嘶叫声,又有一队身穿金色盔甲的小队纵马疾驰而来。
是金吾卫。
这些金吾卫马上都驮着两大坛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临到宅子门口干净利落的下马,训练有素的闯进院子里,包围了所有人。
领头的那人并未下马,嫌恶的将马拉停在没有鲜血的地方,扬声道:“谁是你们这支小队的长官?!”
伙长晃了晃脑袋,唤醒几分理智,“是我!”
那名金吾卫继续问道:“流民可杀干净了?”
那名伙长早杀红了眼,看了看周围,也没仔细数,只大致看着像是有一百多人的样子,便答道:“干净了。”
金吾卫点头,随即从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高高举起,“传太后懿旨!太子赤子之心,不忍百姓流离失所,收容难民,乐善好施。然,恶民不知感恩,打家劫舍,抢占房屋农田,诛杀太子属官,诸般罪行罄竹难书!特令金吾卫清剿,以肃明纪!”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