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玉真回头，只见一名身穿桃红色绫锻袄裙的年轻女子，在一群绿衫侍女的簇拥下向她走来。
她款款走到华玉真面前，一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说道：“你就是殿下在雍州收下的侍读？”
“是。”华玉真一脸懵懂地点头。
“果然有几分姿色。”
女子嘴角扯过一丝轻慢的笑，继续说道：“我是府里的长侍，名唤兰雪。”
华玉真欠身行礼：“兰雪姐姐好。”
兰雪眼眉一蹙，脸色不悦道：“我的名讳可不是你叫的，你得称呼我为兰长侍。”
华玉真连忙改口：“是，兰长侍。”
她要尽可能得表现得恭敬，心里盼着对方快点放自己离开，因为她远远看见万卷楼的大门已开，负责打扫和整理的侍从们陆续进入，今日她还要面见文学，她得赶在两位大人之前候在万卷楼。
兰雪却并不满意，她轻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绕着她来回踱步，挑眉问道：“你这装扮是怎么回事儿？”
华玉真伸手抚了一下头上的钗钿，又整理了一下衣裙，微微低头说道：“回兰长侍的话，方才走得太急了，我下次会注意的。”
兰雪突然顿住脚步，厉声呵斥道：“发髻凌乱，衣衫不整，举止慌张，你身为侍读竟如此失态，将秦王府的颜面置于何处？”
“别以为你是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人，就能在这府中肆意妄为，我兰雪身为长侍，可容不下你此等拙劣货色。”兰雪朝身后的绿衫侍女伸手，侍女很快便递来了一支藤鞭。
她抬起华玉真的下巴，狞笑着说道：“今日，我便开始好好调教你。”说罢便扬起手中的藤鞭，狠狠地抽过去。
也许是类似的情形发生过太多次了，绿衫侍女们纷纷不忍地侧目，然而出乎众人的意料，并未传来预想中的鞭笞声和少女的惨叫声，相反却是听见了兰雪的求救声。
“啊疼疼疼……快放开我，放开我！你们都是瞎了吗？还不赶紧给我拉开她！”兰雪破口大骂。
侍女们一看，惊恐地发现，那位看似柔弱的侍读竟与兰雪动起手来了！
只见她一手钳制住兰雪那只拿着鞭子的手腕，另一只手用力地揪住兰雪的发髻，连拖带拽地将对方拉到连廊边上，眼看着就要按着兰雪的头往柱子上撞。
华玉真生性温和，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只会一味地忍受，她那副娇柔的外表下藏着的是倔强不屈的底色，面对莫名其妙的欺凌，她向来奉行立即反抗、当场回击的原则。
见身后的侍女竟无一人上前帮她，兰雪尖叫一声，威胁道：“华玉真，我可是内侍省安排的王府长侍！你敢动我一下，宫里若是追究下来，你以为秦王殿下会保你？”
华玉真顿时停住了动作。
她刚到洛都，还不清楚皇城各个职官和相互之间的关系，听见对方说到“宫里”二字，心里猜测这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华玉真一把夺过藤鞭，松开了对兰雪的压制，后退了几步与她保持距离，不甘示弱地仰着头问道：“长侍就能随意打人了吗？”
兰雪惊魂未定，喘着粗气咽了下口水，从身后拉过两个绿衫侍女挡在她的前面。
她抚了抚凌乱的头发，依然颐指气使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我！我告诉你，我可是内侍省大监亲自选中的长侍，负责规训秦王府中所有的女侍，就算告到殿下那里去，你也得乖乖听从我的管教。”
华玉真看了看那群噤若寒蝉的侍女，她咬了咬呀后说道：“即便是雍州的边疆之地，军中也是赏罚分明，更何况是洛都，天子脚下，皇城之内，更是以教化为先，长侍不应一上来就是无端的责打，不然她们也不会不帮你。”
兰雪听罢瞪大了双眼，左右扫视了一眼身旁的侍女，见她们皆低下了头。
她怒极而笑，指着她们怒骂道：“好啊！你们这群废物，竟然一个个的都帮着这个贱人！难道你们忘了？当年我们被送去边疆，却全被殿下遣返洛都，若不是我向大监求情，带着你们一起进秦王府，你们早就被大监发卖了！”
正当兰雪要掌掴身旁的一名侍女时，后方站出一个戴着红珠子耳环的侍女，伸出手臂挡在她面前，说道：“大监他是不会将我们发卖的，这只是你胡诌的谎话！”
“就是！”又一名侍女附和道，“大监对宫里的侍从一向都很好，从来不会无故责罚侍从。”
差点被兰雪掌掴的侍女也愤愤然地说道：“当年分明是你勾引殿下不成，还惹恼了殿下，才会连同我们都被遣返洛都。你不仅不知悔改，还蒙骗大监，说殿下战场失利迁怒于你，大监误以为你受了委屈，方才让你做了秦王府的长侍。”
侍女们都怒了，纷纷将兰雪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控诉着她们心中的不满。
华玉真见众人的注意力已不在她的身上，便将手中的藤鞭扔到连廊外的树底下，匆匆赶往万卷楼。
……
午后，华玉真又累又饿地回到暗香园。
她没想到文学大人竟是两个老头子，一个七十八岁另一个八十二岁，一个耳朵听不清另一个眼睛看不清，仅仅是向两位大人交待秦王殿下最近读了哪几本诗书，都足足说了一个时辰，更别提这两位每次一扭头，就忘了她的名字和模样，三番几次拉着另一个男侍从喊“花侍读”。
不过是在万卷楼里待了半天，华玉真就倍感疲倦，四仰八叉地瘫坐在坐榻上，两眼放空。
“玉真姑娘，来用午膳了。”青菊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华玉真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一听到有吃的，连忙爬了起来，坐到座前。
王府里的伙食果然就是好，食盒里满满当当得摆了两层，除了麦豆饭做的主食，还有三菜一羹。
青菊一一报菜名：“这是炙鹿肉、樱桃干焖羊腿肉，濯豚块和鸡丝葵菜羹。”
华玉真看着食指大动，左右看了看却不见雅霜的人，便问道：“雅霜去了何处？叫她一起用午膳吧。”
“雅霜好似被兰长侍叫了去，约莫都去了两个时辰了，这会儿理应回来了。”青菊也一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