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云珠根本没料到徐留青会跟着摔下来,两人体格之差,他双手就能轻轻松松地把人搂起,又怎会被她这点力量所左右?
好在他只是虚笼在上方,没有进一步动作,趁乱把小药包塞到背后,一抬眼,付云珠猛地撞进幽暗深沉的眼眸,似乎正酝酿着狂风骤雨。
喉结明显地向下一压。
动物皆有趋利避害的天性,人亦不例外,付云珠直觉自己仿若落入虎口的羔羊,生死难料,她伸手推拒着男人胸膛,谁知男人反应更大,用力拨开她的手急速起身。
徐留青才意识到,身体另一存在对他的影响能到这一地步,仅仅一次近距离接触,肉体凡胎的欲望便强硬地拉着他向下沉沦,企图展现出动物最原始丑陋的本能。
神佛尚有私心,更不必说芸芸众生,一旦无形的欲望有了着落,只会如星星之火发展成燎原之势,人心贪婪,他徐留青最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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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醒来时,徐留青早去了刑部衙门当值,付云珠摸到藏起来的药包,一股脑全倒进门前的花草堆里,也不管李嬷嬷跟在身后唉声连天,直说着可惜了。
她学着徐留青冷冽锋利的架势,双眉一竖,还真把李嬷嬷吓得脸色发青,哆哆嗦嗦地不敢再言。
吩咐下人把人遣回付家,她管不住李嬷嬷的嘴,若是在老夫人面前编排两句,受了责骂,也总比徐留青发起疯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令她一命呜呼来得好。
提心吊胆地过几天,发觉不再提及此事,付云珠便心安理得地把事情抛去脑后,一心扑在布铺上。
然而莫名其妙的,守正轩屋顶破个大洞,几日大雨灌进去,白猫都能在里面游水,无法,徐留青一应重要文书物件全搁进付云珠房中,连夜间都窝在矮榻上,进进出出,来去自由。
矮榻短小,付云珠躺在上面还要蜷着腿,更不必说徐留青,这房间本该有他的一半,她于心不忍,在床榻上横一床被褥隔着,一左一右,无人越过雷池,倒也相安无事。
迷糊地察觉身侧床榻起伏,她半撩起眼皮,天色尚泛着蟹壳青,高大身影立在床边,正垂首整理袖口。
还在犹豫是否应该学书中所言,起身替夫君穿戴整齐,那人却俯下来,微凉的掌心抚上沉重的眼皮,淡淡道:“好好睡。”
像一道咒语,付云珠很快睡过去,醒来记得一丝凉意,只当自己做了个荒谬的梦。
干脆利落地收拾妥当后,乘马车去了城西的染坊。
先前销往湖州的布匹广受赞誉,布商打算再预定些新鲜花样,付云珠按他所言绘制了部分,但有些花样染出来会有偏差,最终定稿还需要同有经验的大师傅商议才行。
沉香一向不喜染坊里刺鼻难闻的味道,染料飞溅,稍不留神沾在衣角上洗都洗不掉。
但见付云珠神色自若,甚至下到染缸附近与匠人攀谈,一不小心被毛手毛脚的匠人撞到,衣袖上沾染大片靛蓝,沉香连忙掏出手娟擦拭,付云珠按住她的手,笑着摇头:“无妨。”
与大师傅敲定几样后,有伙计传话,说湖州那边等不及来回传信,直接派人过来察看,现由掌柜的陪着听戏,让付云珠快些过去。
她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戏楼。
出乎意料的,二楼雅间里笑弯着眼睛向她招手的竟是霍衍周,他起身热情地为两方牵线搭桥,叫了五姐姐,又说刘老板,神采盎然,一派少年意气。
刘老板戴个玉扳指,养尊处优,乐呵呵的像尊弥勒佛,可眯缝眼里透着精光,见前来议事的是位年轻的小娘子,也不刁难,请人坐下,“想不到两头都是熟人,这下买卖更好做了。方才贤侄就同我提起你,现在一看,才发觉小娘子更是年轻。”
付云珠谦虚两句,不欲绕弯子,直接拿出画稿讲与刘老板听,花色、艳度、预期与实际的差距,所有利弊讲得一清二楚。
原先以为付家排场大瞧不起人,故意派位小娘子前来作下马威,然刘老板细细听下来,提的问题皆对答如流,才发觉小娘子并非徒有其表,而是有真才实料,玩笑的表情愈渐认真严肃。
况且她所示的花样气韵生动、配色清雅,相较于那些浓艳俗气的,更加端庄大方,雅俗共赏。
心中已有算计,刘老板抚掌大笑:“贤侄所荐之人果然没错,五娘蕙心兰质、秀外慧中,刘某佩服。至于花样……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新式的?”
付云珠不明所以,问:“刘老板对我手中花色样式没有一处满意的么?”
他失笑摆手:“满意!自是全都满意!只是我看五娘手里捏着的画稿似乎不只给我看的这几样,那些我瞧着亦是不错,难不成已被别家定走了?若是没有,一同卖给我便是。”
付云珠摇头,面露难色。
刘老板搓弄扳指,问:“既不是被人抢了先手,那又有何难处?”
“刘老板不知,这染布可不是画张稿子那么简单,有些花色看着漂亮,可染出来与实际相差甚远,再说,染布工艺复杂,一个差池就货不对板了。这几样花色做出来耗材不说,也耗时费力,相较之下不值当。”
刘老板大手一挥:“五娘的担心大可不必,这花样你做出来便是,价格好说。不过……”他顿了片刻,“若是做出来,以后就只能卖给我,不能卖给旁人。”
付云珠与掌柜对视一眼,似乎很是为难,犹豫不决,咬咬牙才道:“只卖给刘老板当然可以,然而花样毕竟是一板一眼的死物,谁都可以模仿,我可不能保证以后一定没人卖一样的布。”
刘老板早已合计清楚,付家布匹独一无二在花样的配色格式上,他人难以模仿到精髓,即使模仿也达不到同样的水准,怎么算他都有利可得,于是爽快地应下来。
掌柜在苏州会馆包了席面,邀刘老板吃酒,价格如何定、交货日是哪天,这些事交给付三爷和掌柜在酒桌上议定,付云珠只管研究布匹花样。
买卖不小,能赚不少银钱,楼下咿咿呀呀唱着的男女情爱都听着顺耳许多,挑拣着几颗蜜饯入口,都不如沉香做得好吃,又放了下去。
在付云珠低眉的一瞬间,骤然一道危险凌厉的目光直直刺过来,她若有所感地抬头,刹那间与对面看台男人的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