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近绝路的女刺客翻身一跃,纤长的身形在月下拉出一串叠影,不过眨眼功夫,刀尖砍向兀自矗立的少年。燕玓白余光斜斜,恰恰与那女子覆着黑麻的眼风交擦而过。
他扬眉。
电光火石,一触即发。
义符疾速赶来,却仍差这一步,不由心急如焚:
“请陛下挪玉体!”
然燕玓白竟面浮讥诮,仿佛故意任刺客挥刀。刀光已将接近他的脖颈,义符吼得撕心裂肺:
“陛下!!!”
义符面色狰狞,这刹那当真参不透自小古怪的少帝。但凡他肯挪动一步,自己便有绝对信心周全一切。然…义符恨得咬牙切齿,却于事无补!
刺客终有机会吐气,不顾少帝脸上讥诮,道:
“未想我真能换暴君一命,此生足矣!”
臂膀牵动,她瞄准脖颈便要最后一击,蓦地——一双纤细的手抓着块青石狠狠向刀锋砸去!
“噌!”又是一块石头。刀风猝不及防被破偏向,燕玓白双瞳陡缩成针尖大小。
而后一句“陛下别动!”牟足胆的杨柳青自偏僻晦暗的墙根灵巧窜出。抓住他的衣袖便往后狠狠一拽,立时要砍第二刀的刺客倾身挥臂,低斥:“该死!”
数道细碎利器自袖中激出打向一齐仰头摔地上的二人。千钧一发之际,索性义符及时落地,一个疾步闪去,山一样横两人跟前,长刀飞旋,顷刻挡下暗器。
后头的金吾卫自后包围,刺客捏紧刀,眼看那暴君不死,气愤间一口血涌上心头。可退无可退。那头义符呵道:
“穿她琵琶骨!”
不能再犹豫。她恨恨一瞪挥燕玓白,口舌紧咬欲要自戕。
义符早有预备,刀背一砍她右肩制止动作,后人急急抛出铁锁便将扣住来人捂住口鼻。
义符冷声:“想来你假扮后妃未成被发现,逃窜多日受不住了拼死一搏。可惜,你主子未告诉你金吾卫的厉害。”
他锁紧了人,立时转身半跪下:
“陛下受惊,臣等无能。待臣与丞相大人仔细审问这贼人,必呈陛下一个交代!”
燕玓白静默一息,方不紧不慢垫着杨柳青坐直身体,忽视底下少女的痛哼。盯着那目眦欲裂的女人,他缓缓伸手,虚虚绕脖子握一圈。少年红唇微微动一动,蓦然撤手。
杨柳青艰难地撑着地,想从他身下爬开。然燕玓白又一动,彻底把她压实了。
她听见上方少年异常平静,死水一般的嗓音:
“剥皮拆骨,剁成肉酱。”
杨柳青愕然,“这,”义符大为不解:
“不经审问就杀之,若她有同党——”
燕玓白不容置喙:“杀。”
义符尚还咬牙,少年一拨大袖,嘲弄似的:
“你金吾卫服侍的是朕,还是丞相?”
金吾卫自诞生起便效忠帝王。义符自无另觅高枝的念头,然少帝昏聩暴戾,自然不能事事听之信之。丞相处理朝政,自然要请他过问。可他如此一来,是怀疑他有不臣之心。
全不能反驳。
义符心内大叹一气,沉声:“臣绝无此意。金一,撤了她面巾,立即行刑。”
名为金一的金吾卫应声,撕开那个女子的面巾。一顿。
“她的脸…”
杨柳青倒吸口气。
天上鱼肚白隐隐绰绰,较先前光亮不少。
因而女子的面容也清晰。只是,让人觉得惊悚…整脸遍布黏腻模糊的伤,根本看不出五官。也难怪只露一双眼。
金一踢她一脚,愤愤:“倒是做了万全准备,可见你们贼心深沉。”
如此看也不大可能老实交代。金一拎着人退下。义符正要关切,燕玓白又道:
“你去盯着行刑。”
义符眉心一皱,不妥二字却终没有出口。只好退下。走前瞥一眼趴在地上的宫婢,她脸半触地,不甚鲜明。
然义符何等记性,敏锐地察觉曾见过此女。
不过这时不便。他只好先稳步离去,行至拐角招来手下,暗中盯梢陛下安危,再另派人悉心搜捕,为防残党。
热闹散了,又剩他俩。
杨柳青被坐得胃快要从嘴里吐出去,眼前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时不时晃悠。正感觉要死了,身上的人一屁股立起,短靴横她脸边。
她眨眼,连忙也起身。眼巴巴站一边。
燕玓白斜她眼,这会用灰白晨光真正打量了下掖庭。
两个大洗衣池矗庭中,一面墙挂满木盆。到处是掉了漆的朽木门柱,墙角稀稀拉拉几根杂草。
同冷宫也无区别。
他收回视线,再瞧眼那拘谨的宫婢。霍地笑:
“你救驾地将将好,想要什么奖励?”
这笑成分不明。杨柳青听不出深意,照例推脱一下:
“为陛下赴汤蹈火是奴的本份,奴不敢嚣张嘉奖。”
“哦?”燕玓白拉长语调,笃定:
“那就是不要。得,朕如你愿。跪恩吧。”语毕腿一迈,掀袍子要走人。
…不是?!杨柳青五雷轰顶,当即想扇自己一耳光,牙痒痒极了!
哪有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
干了,干了!杨柳青内心咆哮。
可没能力反悔,她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脸上却还没忍住,眉宇委屈地险些溢出来。生怕再惹他发神经,强行用意念抚平了脸上的愤怒。
一个奴才只能如此。杨柳青,你以前在餐厅当服务员又不是没受过气。
少女深呼吸,默默提醒自己。
可饶是这样,她还是没忍住,怨念的目光紧紧黏燕玓白后背撒不开。
要不…还是拐弯抹角问一下?
她可耻地耐不住了。
然,杨柳青没想到,耐不住的不止自己。燕玓白刚走几步,远处洋洋洒洒冲来带着女使的两个美人。
“陛下!”
“陛下安好?!”
一个声如黄鹂,一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