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廖氏略带警告,“半年前,钱尚宫看新皇后初来乍到,身后无人,不将她放在眼里,怕是早在她心中埋了一根刺。然现在,不仅陛下,就连太后娘娘近些时候都忍不住对她表达赞赏。”
“先梁之人在朝堂拥一席之地,眼下卫皇后又劝下了陛下的一意孤行,得了个贤明事理的声誉。想来不需多时,太后娘娘也会如陛下一般,听任皇后行事。”
钱尚宫看着姜廖氏,也不言语。
眉目下敛,姜廖氏嘴角不经意泛起幽沉的弧度:“钱尚宫怕是不知吧。卫皇后从先梁带来的陪嫁之人,可不是一般的宫中侍女,好些都是从前在梁宫里担女官的,蛰伏反扑的手段了得。”
“一根刺,在人心头挑着就总是要拔掉的。届时鸠占鹊巢,在这宫中上演不过时间问题。这间屋子,这个位置,相信很快就要拱手让人了。”
边挑动钱尚宫的情绪,姜廖氏边审视面前人的表情分析,“想起从前先太后在时,除了她身边那位素画姑姑,钱尚宫才是最受器重的。”
“其实从前臣也一直觉得这皇后之位非令爱不可,可谁能想到呢?”
戳中了痛处,钱尚宫自然也要还以痛处。
听出姜廖氏故意挑拨之意,于是钱尚宫给姜廖氏倒了杯茶,就势道,“卫皇后的后位选定是陛下和先梁那位亡国君的交易。为江山大计,莫说夫人与臣了,就算是太后娘娘也不得不点头。”
姜廖氏忍不住嗤了一声:“太后娘娘优柔寡断,比先太后本就魄力不足,容易被人蛊惑也不足为怪。可钱尚宫是历经两朝的聪明人,总要保持清醒才好。”
二人对话你来我往,都知对方用意,又都等着对方先行点破。
姜廖氏笑得满是深意:“大周两任姜姓皇后在位时,六局二十四司都不曾有过拨乱。现在的皇后终究不姓姜,又怎么能全心全意信任尚宫呢?”
“夫人的意思是……”
“本夫人的意思是,只要皇后之位是姜家人的,那么尚宫之位就一定是钱尚宫的。”
“姜夫人可真是为难臣了。”
钱尚宫眼神精明,“臣的身份,说是女官,其实不就是这宫里的奴婢。夫人也说,如今的卫皇后处处得体,并无错处。改弦更张?臣有何本事能挡得住陛下对皇后的回护之心呢?”
姜廖氏饮茶,眼角看向窗外,意味深长:“想要改弦更张,总要花些心思,也自然不能用一般的理由。陛下挡得住的没办法,可要是连陛下都保不住的罪名呢?”
“有私心念故土是人之常情,她除了是大周皇后,还是先梁公主,怎会半分不惦记从前的荣华富贵、故土故人?”
“夫人所言叫臣惶恐。臣确实希望姜姑娘可以成为皇后,可臣也不想万劫不复。”钱尚宫避言。
见状,姜廖氏放出诱惑:“钱尚宫真要有更易凤座之主的本事,莫说尚宫局了,就是六局二十四司都交托尚宫也都是大材小用。”
“届时钱尚宫就是整个姜氏的功臣,尚宫会成为凤仪宫的掌宫姑姑,六局之长都需向尚宫你通报有无。代皇后令,指点六局,尚宫从此就是一人之下。”
钱尚宫老谋深算,听姜廖氏字里行间便知道,她该是在安康宫听太后夸了卫皇后,心里受不了了。
听着姜廖氏说完,钱尚宫话语朦胧:“臣于宫中立身,能坐到这个位置也算上天眷顾,只求得个善终便了,作意气之争于臣终是无谓之事。”
“所以,钱尚宫宁愿做被温水烹煮的青蛙?”姜廖氏情绪绷不住,“前怕狼后怕虎是成不了事的,不未雨绸缪,失去先机、钱尚宫则悔之晚矣。”
钱尚宫面上虽不表露,心内忍不住一哂:“怕算不上,只不过没有必要。卫皇后再如何,她还能忤逆太后么?”
听她提太后,姜廖氏终于懂了:“原来如此,钱尚宫打定主意稳坐钓鱼台了。”
钱尚宫笑而不语,也再不说什么了。
姜廖氏自觉无趣,只得恹恹离去。
等到稀客离开,钱尚宫才给自己又倒了杯水,一副看破不说破的城府之色。
姜嫣最亲近的永远是先太后信任的素画,她压上身家性命,最后顶多还是在这里做尚宫,不合算。她单卖人情不站队,一意为太后表忠心,只要太后身体安康,她何惧之有?
怎么看她都立于不败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