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还是四月,但淮阳渡却回暖的极快,温度比大宁其他地方高多了,一阵午练过后,将士们各个热的满头大汗,纷纷跑到井边打水喝。
淮阳渡地处大宁与云秦国的边界,云秦并不安分,时常会制造一些乱子,所以这里平日里戒备就十分森严,裴行之谨慎的很,这样重要的地方自然是要亲自驻守,才能放心。
裴行之带着裴渝景驻守在这,一转眼就是数月,就连守岁,也没赶得上回去。
这日,天气十分宜人,虽艳阳高照,但偶然吹一阵凉风,倒也舒爽,刘文钦处理完最后一个伤患后,先是去裴渝景的营帐中看了看,门口的将士说她不在帐中,他于是又去找了裴行之,裴行之却在同手下的参将议事。
找了好一圈,才在附近的一片草地上看到了正在发呆的裴渝景。
“好不容易休息两日,在这待着做什么?”
裴渝景原本深陷在沉里,听到他的声音,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他一眼,撇着嘴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见这里景色宜人,便莫名走了过来。”
的确,她说的倒也没错,这里确实景色十分好,草地上长满了野花,正是盛开的季节,各种颜色,蝴蝶忙忙碌碌,时而空中飞舞,时而在花瓣上片刻停留,不远处还有条小河,河水撞击着石头,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样的景色,最适合漫无目的的待着。
刘文钦在旁边坐了下来,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满面愁容,心中也能猜到几分,便直接问了出来,“还在想乡君被赐婚的事情?”
被击中了心声,她的目光一下子就从远处收回,低眉垂眸望着地面,忧愁的很。
孟娴仪被赐婚的消息,是阿姐在写给父亲的家书中提起的,虽然阿姐只是偶然提及,但裴渝景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心却仿佛骤停了一下。
孟娴仪心悦风戎,风戎也仰慕孟娴仪,大家都知道,就连平日里最粗心的凌英,对此事也是清楚的知晓的。
堂堂北境镇国公之女,嘉蕙乡君,却......没有自由选择成婚之人,世人只见乡君入嫁皇室,可谁人又知,这全非乡君心中所想?
冥冥之中,好像在孟娴仪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娴仪与风戎本就两情相悦,却叫人生生拆散了,无趣的很。”
“你不必担心,我想,乡君她......乡君绝顶聪明,自然能想明白。”
“想不明白又能如何?”她问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是要寻求一个答案,又继续说道:“你又怎么会明白,像娴仪这样的身份,是注定......”
是注定不能自主选择婚事的。
话到嘴边,看到旁边的人,又生生被她吞了回去。
成婚的对象一定要门当户对,这只是基本的条件,但身在将门,尤其是手握一方势力的将门,除此之外,婚事还要考虑势力制衡,其中的缘由复杂至极。
“你所说之意,我明白。”
“你不明白。我又何尝不为自己担心。”
他笑了笑,安抚道:“未发生之事,你又何必多想。”
“当时殿下在位东宫时,我曾被指婚于太子,后来王氏一族满门抄斩,殿下被废黜太子之位,这桩婚事便无人提及,可那时圣旨上只说将我许配给太子,却并没有名讳,刘文钦,你到底明不明白,若是日后沈氏想起了这婚事,大做文章,必会为牵制我南疆,向陛下重新请旨,那我们......”,她不禁着急的眼含泪水。
那今日的孟娴仪和风戎,便是往后的你和我,别无二致!
对你的喜欢越是多一分,心中的忧愁就越是重。
裴渝景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因为心中时常担心着这件事情,刚才情绪一激动,竟一下子统统说了出来。
刘文钦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把尖刀,刻在心里,从前只知道她总是在担心着什么,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一直以来这么幸苦,原来她一直没有告诉自己,定是怕自己也跟着担心,于是就默默独自承受着。
刘文钦是何等聪明,心中已清楚明白了。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要说什么,该说什么来缓解这微妙的气氛。
良久,刘文钦突然起身要离开,裴渝景条件反射的跟着他站了起来,“你要去哪?”
他笑了笑,轻声道:“你在此等我片刻。”
说完,他朝着裴渝景身后的方向走去,那边有一片娇艳盛开的野花,甚是诱人,他在那边花丛里,仔仔细细的寻找了片刻,终于找到了最满意的那一朵,便把它小心翼翼的采摘了下来,而后将它背在身后,缓慢的又走向裴渝景。
她没有从方才的忧愁之中完全脱离出来,依旧是撑着头望向远处,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发呆。
“小景”
“嗯?”
“还未发生之事,就不要太过担心了,我不想你心中总是如此烦闷。”
在刘文钦的心里,裴渝景是阳光活泼、自由洒脱的,每每看到她慢慢愁容时,他心中总是觉得心疼。
“小景。”
他又轻声唤了唤她的名字,她闻声回过头来看,只见一朵粉色的鲜花在眼前,还透着些淡淡的花香味,他虽是个大夫,平日里也总是一副文弱书生相,倒是没想到,竟还是个有几分浪漫的人。
裴渝景看着眼前的花朵,虽只有一只,但心情也终于好了起来,立马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接过那朵花。
“方才离开,便是去采花了?”
他微微笑了笑,又在她身旁坐下,“我向来不懂得如何哄女子欢欣,只是从前听说书先生讲过,女子都喜欢好看的物件,方才见你心中烦闷,便去采了些来。”
“为何只采一朵?”
在裴渝景的心里,觉得既是去采了,那好看的花朵有很多,他特意去采,却偏偏又只采了一朵,奇怪的很。
“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
他有时说话总文邹邹的,裴渝景懒得费心思,习惯性的反问:“是为何意?”
“那花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