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环湖的山峰深渊之下。
果然,一匹黑色的马,被绑在了枯树上,看喘息,应是到了好一会儿。
“这……。”温玉简直不可思议,战虚明真能找到袭音踪迹。
眼下情急,不是追问缘由的时候:“音姑娘去了哪里呢?”温玉徘徊四周,虽然白昼,却静谧如夜。
薄雾千里,雪花密密,寒彻刺骨,倒是个能让人冷静的好地方。
只是五日过去,那些伤,那磨人的菟丝果,不知在袭音体内形成了何样的碰撞。
来的路上,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
因为不敢想。
战虚明凝望向两人失忆后醒来的地方,那曾被袭音割过的藤蔓,已慢慢悠悠长处了新的枝芽
再一次的,战虚明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从哪里来,便从哪里结束。
匕首,便是袭音留给战虚明的话。
心有所预感的,他仰起头,望着高耸如云根本不知顶在哪里的高峰问温玉:“什么样的人,喜欢孤注一掷?”
“自然是全都失去,世间没有可留恋之事,之人。”
所以,袭音的内心到底有多么孤独,失忆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在他身上翻来覆去的孤注一掷?
轻轻一跃。
他做了个迫于想知道,却迟迟不敢面对的举动。
温玉不会武功,只能眼睁睁把药给战虚明,仰头看他凭借轻功,利用各种能攀爬的东西,去登峰顶。
万丈深渊。
战虚明仅用了一个时辰。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的目光穿越地上的乱箭兵器,骸骨分离,落到了坐在崖边,不知在想什么,穿着极其单薄的娇小身影。
不眠不休,各种身心的折磨,已将她摧残的脸上毫无血色,或者说没有生意。
而在她的正身后,是一东,一西两座三丈高,直径四丈,颇为震撼被雪冰封的巨型坟包。
坟前有碑。
孤月国叛军之墓。
龙渊国叛军长眠之地。
凛凛的风刺过战虚明,又冲袭音奔去。
似有所感身后有人。
袭音迟迟回头。
见战虚明能找来,嫣然一笑,眼中带泪,说不出是该开心,还是更绝望:“原来,你我真是叛军。”
看呐,两国死亡的叛军,连回国被收尸的资格都没有,草草葬在苪国地界跟前,当条看门狗。
一年前的崖下,那些士兵果真是来对我们赶尽杀绝的。
国不能回。
家不能归。
什么都想不起来,跟个傻子似的她,追随许久,连眼前人的心里她都住不下。
如今,一无所有的她,完全找不到活下去的丁点意义与理由。
轻如鸦羽的睫毛抖动。
“音娘子。”
此时此刻,干净的嗓音,真是要命。
袭音抿着唇,平静回望。
她越是反常,战虚明越是无法控制情绪的波动,克制、克制、再克制的慢慢走进:“我有话想与你说。”
地面湿滑,战虚明努力稳住袭音,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爆发的自虐情绪中,小心翼翼的靠近。
袭音当然知道战虚明的打算,不在意的扭回头,凄凉凉对着呼啸的风言:“该说的,你说的够明白了。不该说的,我也并非白痴。你能改了口,不是心中有我,是别无选择而已。”
她对战虚明来说,是个暂时底细相同,能作伴,能共谋,说不定哪天就可有可无的人而已。
但凡有更合适的选择,他定会毫不犹豫弃她而去。
这种感觉,简直太熟悉,也太无法忍受了。
“想不到嚣张跋扈的音娘子,竟也有如此自卑的一面。”战虚明有一搭,无一搭故意闲说着,谨小慎微的又靠近几步,眼看与袭音咫尺之距,全身神经绷于长袍之下的手,准备伺机而动,打算迅速将袭音拖回安全之处。
“夫君。”袭音突然回头。
“嗯?”战虚明的手刚要抬起,慌错的收回去。
这样小幅度的举动,让袭音尽收眼底。
再次笑起来,笑的灿烂妩媚,宛如两人第一次相见。
“我伤口疼。”
战虚明胸口一闷:“我带了药,吃下去很快就能缓解。”
“五天了,菟丝果的后劲儿,可真大。”
即便穿了薄薄的单衣,还是那么热。
“菟丝果解药也有,过来服下。”
“我呢?”
“什么?”
“无可救药了!”
紫色的身影眨眼从战虚明的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