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苍穹下,无数蝙蝠如困兽脱笼,盘旋嘶叫。
自二楼俯瞰,过路行人皆作鸟兽散,偌大美容府已被森冷铠甲堵得水泄不通,黑雾弥漫掠食暮景残光,狂风一吹,明黄召阴旗猎猎作响。
万沙金昔日辉煌转瞬竟如临地狱。
“所有的出口都被阴兵堵住了,我们出不去了!”“阴兵只有阎罗王能召令,难道我们成囚犯了吗?”“我我我…我曾经犯过偷窃,该,该不会是来抓我的……罢?”“可恶,我们的身份被泄露了??”
人云亦云,愈带愈偏。
颊边挂着浅浅梨涡的少女两三步站到高凳上,目光温和沉静,蕴藏着一股如宝刀入鞘般令人安心的力量,在一众脸上扫过。
“万沙金美容府创立百年,根基深厚,管理严密,从未发生信息泄露之事。经商重信,望诸位信任我,也信任自己的选择。”
她嗓音珠圆玉润,掷地有声,惶惶嘈杂都被这股力量平复了下来。
“我们要相信颂老板!”兔女郎站出来,率先开口。
“必然要信。”妖娆美人随之站起,指尖还绕着一缕碎发,“怎么不信?若不是颂老板大恩,老身不知在那个犄角旮旯里,被小鬼们当驴屎蛋踢呢,颂老板说要一统三界我都第一个支持。”
颂时笙:“……”这也大可不必。
淹死鬼站出:“是啊是啊,颂老板让我在丈夫面前重拾自信。”
牛头马面相视一笑,也站出:“她愿意接纳我们不容俗世的爱情。”
一呼百应,越来越多的鬼怪应声站出。
“我也相信,要不是颂老板,我如今恐怕……”
“颂老板人美心善……”
“颂老板……”
一道道投来的视线炽热而光亮,连颂时笙自己都微微诧异,舆论风向没一会便彻底平定下来。
厅堂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衣衫褴褛,乞丐似的小孩儿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附在颂时笙耳边低语,片刻间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一声轻笑溢出喉咙,圆润光洁的下颌微动:“我当多大的事儿。”
在座肩上担子豁然一轻,人群中传来手拍胸脯,长出一口浊气的声音。
“好,我知道了。”颂时笙自腰兜掏了俩银元递给小乞丐,满意地拍了拍他光溜溜的脑瓜。
众目睽睽之下,那道素白身影灵活跃下高台:
“乐师奏乐,舞娘伴舞,服务员上酒,凡今日因此事出了岔子导致妆效不佳的客户,上报会计,通通我来买单,一切照旧,美容府晚子时打烊,请大家继续享受这独一无二的午后黄昏。”
欢呼喝彩震耳欲聋,喷泉池喷出彩虹弧的道道葡萄美酒,一切热烈而生机勃勃,犹如灾难来临前那个围着篝火狂欢的夜晚。
人潮散去,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颂时笙语调不带任何情绪,对小乞丐道:“前面带路,我们去会会那位辛姓大人。”
黑雾与黄昏被揉成一团,寒气阴冷入骨。
颂时笙一报身份,便有阴兵等候多时,引她进了美容府旁的城隍庙,先行等候。
这庙宇虽署上头管辖,但实际已久不住人,其断壁残垣与万沙金形成强烈的对比。
颂时笙记性极好,一路过来早已在心中盘算了里三层外三层,终究是想不到,她曾因何与这位新上任的铁血阎王打过交道。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石凳潮湿散发一股泥腥味儿,泥地弄脏了她这千金难求一寸的素白云锦。
不知是给她下的马威,还是当真被要事绊住,颂时笙在此等候已过一炷香时间,仍不见人半片衣角。
指节敲打石桌的频率越发不耐,就在她克制不住要唤人来问时,脑海里多日不见踪影的系统,突然说话了:[老颂,你要加速器不要?]
颂时笙:[嗯……?]
这一下,颂时笙当真未反应过来,只见系统红色箭头迅速指向了城隍庙门口,好似怕她晚一步,便将痛失什么绝世机会一般。
系统:[给那个男人妆造,一次顶一千万。]
平地起惊雷,颂时笙被炸得傻住了,什么……一次顶一千万?!!
她被困地府百年,从小摊贩被迫奋斗三界声名远扬的颂老板,每天忙得脚不离地仍要2347年才能完成任务重回地球。
在这日复一日的妆造里,她早已疯癫绝望,被时间捋平身板,折磨得衣带渐宽,怎料今日天降福星!她日日行善,老天爷开眼赏赐她是应当的。
颂时笙当即“腾——”地一下站起来,也不顾什么阎罗王,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庙门,若细心看,便可瞧见她肩背微颤,连呼出的气息都激动而迫切。
系统:[就是那人了。]
不远处,颂时笙看到了一个斜身背对她的男人。
那人立于广兰玉树下,似乎正在跟那群阴兵交代着什么,他从头到脚乌漆麻黑,除了看起来肩宽腰细,更加魁梧一些,与那群阴兵却也相差无几,衣裳布料是最劣等的棉麻,外袍丝绸也无可圈可点之处。
正纳闷凭何其价值如此之高时,男人身形微侧,颂时笙眼尖地捕捉到他面上佩戴了一副面具,似是桃木制作,许已年代久远,远看且被岁月染成了深棕。
啊,定是他没错了。
颂时笙半只脚心切地跨出门槛,顿滞须臾,忽地又谨慎撤回,连退数步。
不对,这男人架势怕是是这群阴兵的领头,若直接出去不一定讨得到好,何况,更大可能是她压根儿出不去这扇门。
指节一下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再看这城隍庙围墙虽高,可内有一株歪脖子树可直通其上,外又有广兰玉树承接,可直踏茎而下……
古往今来唯一一位实现过三界大一统帝君、铁血手腕令地府众鬼闻风丧胆的阎罗王——辛伏嚣。
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那长久注视的视线?
那道视线直白、炽热,充斥着某种至纯至烈的渴望,视他如万中无一的珍宝,分明难以抑制,却在临门一脚时仓促撤退。
辛伏嚣挺拔地脊背纹丝不动,他从无多管闲事之心,却因第一次被这样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