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成功度过劫难,再处理不迟。”
白途的话音逐渐飘散,殿中又恢复了满室寂静。
殿外隐隐飘来动静,白途充耳不闻,仍旧站在原地等待帘幔中人的回答。
赵淳沉默许久,就在白途以为他再次睡去时,床幔中终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罢了。国师,朕自来最信你,你来替朕执笔,拟一份诏书。”
白途抬手行礼。
“臣遵旨。”
粉蜡笺摊开在御桌上,墨汁浸湿笔尖,白途手下动作从容不迫,好似听不见殿外传来的争执声。
狼毫提于纸上,悬而未落。
“陛下欲立哪位皇子为储君?”
赵淳无力的声音夹杂着喘息,幽幽自幔帐间传来。
“朕之三子,赵弗章。”
“三皇子?”
白途手下一顿,而后缓缓落笔,掩下眸中一丝波澜。
“朕在位二十年,膝下三子,皆虎视眈眈盯着朕的皇位。若不是碍于赵氏血脉,朕倒是最中意国师,颇知进退,对朕衷心。”
赵淳突然停下,喘着粗气缓了半晌,才得以平静。
“既然他们想要储君,朕便给他们一个痴傻储君,谁也别想好过。”
赵淳说着忽然笑了起来,牵起一阵咳嗽,险些喘不过气,将要憋死过去。
白途不紧不慢端来一盏茶水,掌心一颗丹药送服至皇帝口中,而后回到桌前提笔写下圣旨。
半晌皇帝才缓过来,微微偏头望向白途的方位。
“国师?”
“臣在。”
白途搁下狼毫,捧起写好的诏书送到皇帝跟前。
赵淳努力凑近他手中的诏书,艰难辨认出赵弗章三个字后,倒回锦被中笑了起来。
白途将诏书随意放在床尾脚凳上,沉默着捧来玉玺交到他手中。但赵淳仰首辨字便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眼下连玉玺也拿不起来。
白途摊开诏书,便握着他的手,在圣旨上郑重印下。
玺印已落,诏书已成。
殿外传来声响,纷乱脚步声向殿中走来。
赵成松冲进宫室,身后是大步走来的赵云奕与泊影,赵弗章也战战兢兢被推进了寝殿。
白途瞥了一眼几人,站起身来收好圣旨和玉玺退至一旁。
皇帝干枯的手垂落下去,轻轻晃了晃,再不动了。
白途望着缠在幔帐中的皇帝,垂眸收回视线。
“陛下驾崩。”
赵云奕猛地停住脚步。
屋中安静躺着的人被帘幔遮盖,看不清容貌,却也能够察觉到他与从前不同的瘦弱,全然失去了生机。
赵云奕不觉攥紧袖口,眸中闪过复杂情绪。说恨自然是有的,那毕竟是他的父亲,如今亲眼见到赵淳的尸体,心中竟也生出一丝唏嘘,莫名牵住他的脚步让他有些不敢靠近。
赵成松走到近旁只看了赵淳一眼,随即向着国师伸出手。
“圣旨交出来。本王看见你藏进袖中了,别想动什么手脚!”
白途漠然瞥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诏书,随手抛给他便转身向外走去。路过泊影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下,身影很快消失在殿中。
赵成松急匆匆打开圣旨,目光急切扫过一列又一列字,突然一僵,瞬时垮下脸来。
“怎么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还在发呆的赵弗章,猛地将手中圣旨狠狠砸到墙上,向他扑了过去。
“怎么可能是你!?你凭什么当皇帝!!!定是你威胁了国师,让他写上你的名字!!!”
赵弗章被突然扑过来的兄长吓得满脸惊恐,连连摆着手想要后退,却被人抓住了衣襟挣脱不得。
“皇兄、皇兄、做什么——”
赵云奕捡起掉落地上散开的圣旨,泊影亦凑过去看。粉蜡笺之上是白途的字迹,“三子赵弗章”几个字清清楚楚。
“这诏书……”
泊影目光一顿,微微仰首望向赵云奕,抬眼时恰见他垂眸看来。目光交汇的瞬间两人明了对方心中所思,泊影便将未出口的话语咽了下去。
怒骂声回荡在殿中,赵成松突然松手将赵弗章推开,三皇子“哎呦”一声摔倒在地,险些撞到桌角,躺在地上半晌起不来。
谁也没有想到,下一刻,赵成松竟朝着龙床冲了过去!
他一跃扑进幔帐之间,抓起赵淳的遗体不停摇晃着,试图将气绝的皇帝摇醒。
“你是不是疯了!?赵弗章他就是个傻子!他能当个狗屁皇帝!!!”
金色幔帐被他撕裂,吼叫声传到屋外,守在殿外的余舟闻声匆匆冲进来将他拉开,挡在前面。赵淳的遗体险些掉出床幔,被随之跑来的内官侍卫赶忙接住。
寝宫内一团乱,宫外白途已将帝王崩殂的消息带了出去。
“皇帝驾崩——”
内官的声音在殿前传扬开来,将帝王陨落的消息传到皇宫各个角落,也飘进了寝宫殿内。
赵成松好似被这声音唤醒,动作突然停住。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正缩在地上抱着脑袋嘤嘤抽泣的赵弗章,口中不住低声嘟囔着。
“……如果杀了你……只要杀了你——”
他突然发疯一般朝着赵弗章冲了过去,袖中闪过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