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楚子航相遇的那天,也是下着大雨。
啊不对,他其实在现实中不认识我,应该说是我在梦中遇见他。
人做梦的时候总是忘记自己是如何进入梦乡的,就好比那天我意识清醒过来时,我正举着一把伞行走在下着漂泊大雨的黑夜中。
我并未意识到这是一个梦。打在伞面上的雨声,空气中泥土和柏油的混合气味,脚底踩上坚硬地面的触感,都让我感到如此真实。
很奇怪,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也不知道我要走向何方,但我依旧迈开双腿向前走。一望无际的黑暗竟让我觉得亲切而心安,我的内心并未有任何恐惧,仿若被雨水冲刷得干净无暇。
突然有一束灯光在前面亮起。
我很自然地接受了这束诡异的灯光,走上前去,发现它打亮了前方的一段路。我仔细观察,发现路两边有围栏竖起,远处隐隐约约还有斜插着的一排排悬索,这竟是一座高架桥。高架桥的入口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000”。
000?
真奇怪,怎么会有编号为000的高架桥?
我心里觉得这串数字很诡异,同时又觉得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灯光突然又熄灭了,但只是一瞬间的黑暗。很快,灯光重新亮起,但这次出线在灯光下的不再是那座高架桥,而是一辆侧面对着我的黑色汽车。
这辆车的轮子在飞速转动,有水花从轮胎底部高高飞起,还有不断从车窗上扭曲着流淌的雨水,这一切都在证明这辆车在飞速驰行中。可是这辆车一直在那一团被照亮的地方原地不动,像是被看不见地手死死地按在地面上,永远无法前进。
车里亮着灯,我看见车座位上有两个模糊的影子。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手摸着方向盘,另一个人坐在后座上,个头矮一些。
是谁呢?
还没等我思索完这个问题,灯光又一次熄灭了。不久后,又如上一次一般亮了起来。这一次的场景又变了,虽然还是那辆车,但车身满是黑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一股仿佛被火烧焦的难闻气味,车窗也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
啊!原来,这是舞台剧啊!我恍然大悟。每次灯重新亮起,都是来到了新的一幕。难怪那辆车在原地动不了,因为灯光打亮的地方才是舞台,那辆车作为道具必须留在舞台上。现在,已经来到了新的一幕。只是这个舞台剧一直没有声音,像是默剧一样,让观众的观感体验大打折扣。
诡异的熟悉感一直在我的脑海中盘旋不去。但我所在的那个十八线小城市根本没有剧院,我怎么可能看过这样的舞台剧呢?
车门打开了。
走下来两个人,看身形,好像是两个男性?只是一个更年长些,另一个更年轻些。年长的那位手里提着一个箱子,还有一柄长长的刀。
我的心里骤然升起一股冷气,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大雨冲刷着车上的污渍,被掩盖的车牌标志终于展现出来。
三角形的框里,两个“M”重叠为山形,下面一串英文字母“Maybach”。那是一辆迈巴赫。
冷气在一刹那钻进我的四肢百骸中,我的头皮发麻,难以置信。我终于想起来了,我为什么对这些场景这么熟悉……这些是龙族二的开头部分,【雨落狂流之暗】。
那两个人是……
楚天骄,楚子航。
灯光又熄灭了。
我的衣服被冷汗浸湿,手死死地抓着伞柄。
这一次熄灯的时间很长,过了许久许久,灯光才重新亮起。
其实灯光作为照亮舞台的作用在此刻并没有提现,因为此时的舞台已经被远处的光芒彻底照亮。那处白色的光芒中,站着山一样魁伟的骏马,它披挂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毛皮上流淌着晶石般的辉光,八条雄壮的马腿就像是轮式起重机用来稳定车身的支架。马脸上带着面具,金属鼻孔里喷出电光的细屑。
马背上坐着巨大的黑色身影,全身暗金色的沉重甲胄,雨水洒在上面,甲胄像蒙着一层微光。他的手高高举着弯曲的长枪,枪尖挑着一个四肢下垂的人影,红色的血像瀑布一样流下。
突然,那辆原本死去一般寂静的迈巴赫亮起车灯,刺目的灯光正对着我的方向,我忍不住眯起眼睛,用手遮挡光线。
原本毫无声响的雨夜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引擎声。如同雄狮在闷声怒吼,向我疾驰而来。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见那辆伤痕累累的迈巴赫正向我的方向急速前行。在我眼中迅速放大的车身上,我看清了驾驶座上的人。一个脸上沾着血迹的男孩,肩膀因为用力而耸起。他惊恐地睁大眼睛望着我,张开了嘴像是要对我大喊什么。
他要对我说什么?我没听见,因为下一秒灯光就熄灭了。世界又变成了无声的黑。
许久后,我的身边的黑暗开始浮现出颜色。出现了警服的蓝、路灯的白、警戒线的荧黄。声音一开始像是蚊虫的嗡嗡声,逐渐放大、放大,最终变成清晰的汽车鸣笛声、嘈杂的争吵声、奔跑的脚步声。
我的身边都是人,停了很多车,高架桥出口被封了,警察在通过扩音器通知消息,雨声还是和一开始一样大。
你说真是奇怪。那么多人啊,那么多不同颜色衣着的人,那么多表情各异的人,那么多大声说话吵闹的人,我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那个男生。他浑身都湿透了,嘴唇发紫,好像要冻僵了。
我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向他。
因为他在淋雨,所以我给他撑了伞。
我们两个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并肩站着,沉默地看着高架桥出口焦急等待的人群,一直在施工的拖车,从高架桥上安然无恙回来的人们。每个被救下的人都狂喜,死里逃生了,下了高架路就和守在那里的亲人拥抱。年轻人拥吻,大爷大妈老泪纵横,好不感人的场面。
天空彻底变量亮了,最后守在出口的人一家家地离开了,只剩在我和他。最后所有拖车都集合了就要撤离的时候,男生突然动了,我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帮他打着伞。
他走到负责的警察身边问:“没有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