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下午一点半左右，正是一天中阳光最盛的时候，柏油马路的路面上散发着炽热的温度。天空没有一点白云，一整块均匀的浅蓝色铺在头顶，因为太过完美，竟显得有点像是扯了一块布蒙在天上作假。正值卡塞尔学院规定的午休时间，路上的人却不少，都是三三两两的青年少女，穿着各式各样的时尚衣着，散发着青春洋溢的活力气息。
而我和楚子航从头到脚一身黑，走在人群中，像是误入朗朗乾坤人世间的两只孤魂野鬼。
“3E考试已经结束了。你在考试过程中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吗？如果灵视过于强烈，将会导致一系列对身体有影响的不良反应。”有烫人的夏风吹过，把他的声音都给吹薄吹散了。
虽然我根本没有灵视，但我还是大言不惭地回答:“我感觉还行，意识也比较清醒，没有特别强烈的不适感。”
的确很奇怪，我能够被选中进入卡塞尔学院，必然是因为符合学院对于血统的判定的一系列标准。但是我对于龙文没有任何共鸣，没有任何灵视，所以几乎可以判定我就是一个没有龙血加身的纯种人类。我直觉这个怪象一定和我进入龙族世界的原因有着密切的联系。
于是我斟酌了一下开口:“我看路明非特别镇定，一直都神情自若坐在那奋笔疾书，好像一点也没有收到灵视的影响。是因为血统等级过高的原因嘛？”
“从没有血统等级约高灵视影响就越小的规律，路明非这个现象比较罕见。不过卡塞尔学院历史上的S级学生也寥寥无几，每一个都特立独行与旁人不同，从他们身上寻找共性规律本来就不是最优的选择。”
“哦……这样啊……”我撇了撇嘴，“不过听说路明非以前是一个二线城市成绩垫底的高中生，普普通通，你们是怎么在茫茫人海中判定他就是龙族混血种，而且还是个特别厉害的S级啊？”
“每年都是校方给的新生名单，各组织依照名单去找人就行了，我也不清楚血统等级判定的标准具体怎样。”楚子航回答道。
“校方？”我问，“一般都是哪个部门发出来的呀？”
“人事后勤部。”
“那这个新生名单是公开的，还是只是交给相关的负责人诶？”
“只给相关负责人。”楚子航撇过头看着我，“怎么了？”
问的太多了。我连忙打了个哈哈:“哈哈只是很好奇，我刚来这里，感觉一切都挺新鲜的。”
所幸楚子航没有过多怀疑，因为副校长也没有和他透露过我的隐藏身份，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喜欢问问题的好奇新生罢了。于是这个话题迅速沉没，我们又回到了沉默无言的相处状态。
突然，楚子航向左前方转过头，仿佛在看着远处的什么东西，于是我也跟着他向左边看去。在流动的如织人潮中，静立的东西会显得格外突兀。一个穿着粉色洛丽塔的女生正在人群中站着不动，举着相机对准我们的方向，黑色的机身挡住了她的脸，只看得见她一头棕色的大波浪卷发。
见我们看了过来，她便把相机放下了，露出一张五官深邃的西方面孔。
“怎么了？”我对楚子航说。
“她刚刚在偷拍我们。”楚子航回答。
那个女生被我们发现后，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十分兴奋地从我们大力挥手，然后拿着相机向我们小跑过来。
“嘿，你们好呀！”她走到我们身前，我便下意识地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她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截断式眼影上的粉色亮片格外夺人眼球。棕黄色瞳孔的大眼睛睫毛浓密，嘟嘟唇上蜜桃色的唇釉泛着果冻般的光泽。粉色洛丽塔花纹繁复，裙摆边缘蕾丝刺绣工整——这是一条价格不菲的裙子。虽然我不怎么关注奢侈品，但受叶思仪长年累月的熏陶，我还是能认出女生脚上那双造型夸张的荧光粉厚底玛丽珍鞋上的logo，正是近年来强势的新晋奢侈品牌BV。相机品牌我并没有了解过，但看着相机精致高端的外形设计，想来也并不会便宜。
“不好意思没经过你们同意就拍照了，但你们两个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她脸上的笑容十分热情，接连用了“charming”、“fascinating”两个词来形容我和楚子航两个人。
楚子航很淡地回了一句“谢谢”，然后转过头问我:“要让她删了吗？”
像我这种正在被追杀的人，面对这种无意中被偷拍的情况本应该是心弦紧绷十分警惕的。但说句老实话，我似乎天生对于危机的恐惧感并不强烈，即使是那个东西对我穷追不舍甚至差点就要把我给杀了，我心中的波澜似乎也没有泛起特别大的涟漪。
于是我对那个女生说:“可以看一看你拍的照片吗？”
“当然！”她立刻把相机摆在我面前。
画面上我正和楚子航正交谈着，侧着脸庞微笑着。而楚子航的眼睛正注视着镜头，想来女生在按下快门的一瞬间就被楚子航发现了。构图并不刻意，但很精巧，黑色的长裙与西装在阳光下显得十分有质感。虽然是抓拍，但的确拍得很有意境。
“拍得不错诶。”我对她说。
“是吧！我也觉得这样特别好看！”那个女生很激动地对我分析着这张小小的照片，“你们知道吗，你们从大街那边走过来的时候，身形和气质实在是太吸引人了，而且你们的站位和身后的那排梳恰好形成两个对点的透视角，简直就是上帝把这张照片送到了我面前。”
“你想让她删了吗？”我用中文低声问着楚子航。
我内心深处那一点点见不得人的秘密在此刻压抑不住冒出了头，我虽然在问楚子航的意见，但私心想要这唯一一张记录着我和楚子航并肩的照片留下来。但其实我知道他对这些并不是很在乎，这是他一如既往对于陌生人的态度。
“我随意。”果不其然，他淡淡地回答道。
但我没有向那个女生要这张照片。这张照片能保留在陌生人的相机里就已经够了，至少证明我曾经真的与他并肩同行过。
大概两三天后，路明非给我发了一个帖子的链接，我才感觉到真正的麻烦来了。
这是在卡塞尔学院守夜人贴吧上发表的一个热度很高的帖子，标题叫做【美女美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