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渐远,尚博文放慢了脚步,胸腔不断起伏,他悄悄靠近了那片空地。
他犹豫了会儿,抹掉脸上干涸的血迹,将内衬的衣摆撕掉一圈,蒙住了自己的脸。
白色的薄衫随风而动,如同帷帽,精致的下颚若隐若现,哪怕脸上斜亘着一道疤,也只叫人觉出几分朦胧美。
确定自己脸上的伤口被挡完后,尚博文这才走近了那棵树。
“爱玛……”他轻声呼唤。
又轻声道歉,“对不起。”
马啼和盔甲的碰撞声闯入这片空地,树干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骤然握紧,扯开了手背上被树枝划开的伤口。
暂时失去了愈合能力,细细的刺痛被明显放大。
尚博文忍痛转过身,面对他们。
他抬眼,冷厉的眼神同马背上的科文对上。
君王天生的气场比他强盛百倍,素来什么都怕的他,独独在此刻没有胆怯。
“我会保护你的……”他低声呢喃,又坚定、勇敢地大喊,“我会保护你的!”
他暗自为她破了心防,却又错失了拯救她的机会。
他们总在错过,至少这一次,他要爱玛亲眼看见,他心悦她,喜欢她,爱她。
古堡灵体的诞生、存在,在这个世界里,至今没有一个完美的解释。
他们确确实实就像一栋古堡的地缚灵,力量却又远胜于地缚灵。
当古堡灵体领悟了自由的意义,他们的力量将是无限又极富创造力。
脸上的伤口和身上的划伤一同开裂,绽出血液,在薄衫和衣襟上开出朵朵花来。
森林之外,古典华丽的尚博文古堡剧烈地震动,裂痕从地基向上攀爬,蜿蜒至屋顶,抠落点点墙灰。
狂风席卷而来,刮起他的薄衫,露出狰狞的伤口。
他从未这么狼狈过,只求爱玛别嫌弃他。
“一点点就好,赐予我力量吧,爱玛……”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相辅相成的,他们照顾着这片森林,拥有至纯灵魂的古树亦保护着他们。
莹莹绿光涌入他的身体,强制性地愈合了他身上的所有伤口。
尚博文用尽全力控制源源不断的力量,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隔空扼住了马背上男人的脖颈。
再用力握拳,空地上能听见骨骼扭动的声音。
科文微微张嘴,双目圆睁,大口地呼气。
一瞬过后,呼气的嘴勾起一抹笑,因为缺氧而睁圆的眼,恢复了狭长的样子。
科文·弗朗索瓦轻轻挥手,便将尚博文掀翻在地。
力量的涌入被截断,莹莹绿光被暗光所取代,黑雾雾地上升,犹如火焰之上的黑烟。
手指微微屈起,尚博文趴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再度出现,皮开肉绽,比刚才的模样还要触目惊心。
科文翻身下马,向古树缓步靠近。
选择这个地方是尚博文无奈之举,他知晓爱玛的出现是随机的,且概率很小,他需要更多的力量,古树完全符合。
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失败后的下场,但除了赌一把,他别无选择。
科文·弗朗索瓦身上的力量未知,他完全没想到,即便将古树和古堡的力量结合,都无法与之抗衡半分。
“对不起……对不起……”
他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科文靠近茂盛的古树,泪水氤氲了双眼,刺着伤口落下。
这下他连眼前的这株草都看不真切了。
“爱玛……爱玛……”
头顶响起木质的咯咯声,他眨了下眼,看清了科文手里,提着的属于克洛丝的玩偶身体。
他抑制不住,哭出声来。
他早该想到,后面的军队没有半分上前保护科文的意思,他就没对科文起到一点威胁。
“克洛丝……啊……德哈尔,救救克洛丝,救救爱玛……德哈尔……”
“德哈尔!”
远处,倒在地上的德哈尔在卡尔的呼唤中,猛地睁眼,一股力量将他扯回古堡之中,封闭了所有门窗。
卡尔怔愣片刻,跑上前敲门,“德哈尔!德哈尔!发生什么了?”
回到古堡内部后,心悸的感觉渐渐退去,德哈尔闭着眼,站在殿内正中央。
眼珠不断转动,他找到了古树前的尚博文,身上薄薄的一层白光强烈几分,将力量汇入地下,绕过森林,向尚博文古堡涌去。
裂缝迅速愈合,偌大的尚博文古堡渐渐恢复成原来古典恢弘的样貌。
尽管伤口还未恢复,趴在地上的尚博文还是感到身体一阵舒缓,在强烈袭来的倦意里,合上了眼。
尚博文古堡里,从柴房、厨房、大殿……各个角落里飞出一些蓝灰色的灵魂。
他们争先恐后地闯进森林,分批次地先行撞向了军队,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一群灵魂趁乱缠上了科文·弗朗索瓦,将他团团包裹。
两只灵魂趁次机会牵起了尚博文的胳膊,将他抬起,飞向高空,飞回古堡。
其余灵魂先后跟上,离开得极快,仿佛刚才奇幻的一幕都是军队的幻觉。
只有被科文身上令人恐惧的力量灼烧成灰烬,带着笑和哭声消散在空气中的灵魂,证明他们刚刚来过。
科文嗤笑出声,舒展眉头,并没有因为这点儿小插曲受到侵扰,抬手就要抚上古树。
要触碰到的瞬间,脚下的泥土升起一块山丘似的土墙,迅猛地刺向他的手腕。
科文·弗朗索瓦后退几步,躲开袭击。
脚下的大地震动着,落叶乔木的树根顶破泥土,连根拔起,甩着鞭子一样的树根打向古树前的男人。
四面八方都是突袭,科文没有半分要躲开的意思,只抬掌震碎了前面的土墙。
军队以科文为中心,将他包围起来,保护在队伍中央。
银剑纷纷向前挥去,划断了那些树根。
篆刻了诡异符文的银剑,效果显著。
肆意生长的树根长回断掉的部分,全都没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