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来禀告的下人大气不敢出,连声说道:“三夫人已然问过了,说是裴阿姨因体虚,一直在二夫人的后院之中养病,且裴阿姨因思子过度,渐渐有了些疯迷之症。二夫人怕这样的消息扰了老夫人耳朵,便不曾禀告,只是一直拘在院子里养着,不让见人。 今日二夫人去迎二郎君回府,后院之中也无人看管着,那裴阿姨也不知怎的撬开了后门的锁,这才到了二门发疯,冲撞了二夫人,又伤了二娘子。” 高老夫人打发下人下去了,又叫自己身边的使女开库房,取了几支老参送去给二夫人将养身子。 但她旋即又想起来什么,连忙将人叫了回来:“那裴氏如今如何了?” “裴阿姨伤了二娘子,二夫人叫人将裴阿姨打杀……” 这话还没说完,高老夫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忍着天翻地覆的头痛,不住吩咐:“糊涂!二郎才回府,就这样急着打杀他的生母,传出去了叫人如何看待我明家?他已然不是什么事情都记不住的孩子了!” 叶夫人亦跟着问道:“二郎君可知道此事?” 那回话的下人不住用衣袖擦着汗:“二郎君正瞧着呢……似乎被惊得厉害,竟是哭了一场。” 高老夫人差点厥过去,脸都扭曲了:“蠢,实在蠢妇!” 叶夫人低着头不敢说话,心中却有些快意增长。 二夫人乔氏豪富,三夫人许氏尊贵,她晓得自己卑贱,被这二位妯娌压得抬不起头来,如今竟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轮到乔氏挨骂。 高老夫人脸色阴得吓人,脸色都涨红了,骂过了又急急问道:“可打死了没有?去请医来,裴氏不能死!” 那下人连连摇头:“不曾,不曾打!二郎君三郎君皆在,都拦着了!” 高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急急地将人挥退了。 她回过神来,推了一把叶夫人,咬牙切齿道:“你也是个死人不成,这般大事,怎么不叫人去查!乔氏虽是个莽撞性子,蠢得厉害,可也不至于叫后院的门都锁不紧,今日这般,定是有人做鬼!” 叶夫人藏住自己烫得发红的掌心,应了一声,转身匆匆走了。 高老夫人忍着头疼倒在床榻上,又急又气,不知怎么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在梦里一团混沌,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见一条长河,河上有桥,排队上桥的人长长一列,她亦挤在人堆里,被推搡着上桥。 忽而,那桥上冒出个斗大的鬼脸,青面獠牙,一把将她推落河中。 她在河中浮浮沉沉,刺骨冰寒的水没过她的头顶,她只觉得自己将要淹死之时,却见那青面獠牙的恶鬼摘了面具,露出一张芙蓉海棠似的绝艳面容。 眉间一点朱砂,似血般艳艳。 她在人山人海之中,于桥上俯视自己,面无表情,毫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