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还要言语,便听得谢不倾的冷嘲热讽:“你若想今儿回去便病的站不起来,你只管可劲儿说话。要是嫌在马上喝风吃雪还不痛快,就一头栽到雪堆里去,大口畅饮就是。” 他说话实在气人,明棠被他噎得死死的,想极了将他直接踢落马去。 谁料谢不倾忽然一夹马腹,高提马头,明棠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惊呼一声,顾不上弄他,一整个便被颠簸进谢不倾的怀中。 明棠被他捉紧了双手,紧紧揽在怀中,动也动弹不得,只听见谢不倾戏谑的闷笑。 拾月看着两人一骑走远了,只在心中想,确实一物降一物。 她不敢跟太近,也不敢离太远,错后开一段距离。待经过跌断马处时,忽然听得草堆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拾月静心一听,竟听到路边的草垛之中似乎有微弱的呼吸声,往声音来处找过去,只瞧见被明棠惊马砸倒的几棵树正压倒在草垛上,下头似乎压着个人。 拾月一惊,环顾一周,瞧见在雪的掩埋下,竟藏了一根绊马索! 那绊马索应当就是方才致使明棠绊马的罪魁祸首,拾月仔细看了,一头系在小坡对面,藏于草中,一头就蜿蜒进被树干压倒的草里。 不必想,必是有人藏在草垛之中,见明棠纵马而来,便将埋在雪中的绊马索一下子拉紧;明棠正骑着马狂奔而下,这大风雪的也看不清东西,根本看不清忽然拉紧的绊马索,马儿也直接被绊倒在地。 若非九千岁正好回转,瞧见明棠被绊倒,这小郎君一身病弱骨头,恐怕当真是一跌就跌散了。 而那人没料到九千岁出手便将惊马拍到一边,不偏不倚正好压倒了他身边的树干,死死地将他压在其下。 算了算时间,怕是被冲击力砸得昏死闭气,这才没引起九千岁的注意,却恰巧被远远走在后头的拾月赶上了。 这人好阴毒的心思! 拾月不敢耽搁,立即将上头压倒的树干都搬到一边去了,随后将那被压在树下的人拉出来一看。 这一看不得了,看清了这人是谁之后,拾月都不禁皱紧了眉头,连忙将人捆上。 这头明棠已然被谢不倾带着回到了温泉庄子。 明棠还有些担心这附近尽是皇亲贵胄,若是被人瞧见了恐怕不妙;却也好在这大雪天的并无人烟,寻常人都在庄子之中窝着懒怠出来。 而谢不倾更是浑然不在乎,丝毫不怕被旁人瞧见,一路上大摇大摆,全然不避人耳目。 待到了庄子附近,谢不倾抱着明棠翻身下马。 那匹狮子骢极通人性,两人下马之后,它便快乐地打个响鼻,竟想去蹭明棠的脸。 谢不倾似是早有所察,直接将明棠抱到一边去了,看着那匹不知死活的马皱眉:“自个儿玩儿去,少来。” 那马儿有些不服,非过来咬了一口明棠披风袖口处的流苏,又啃了一口谢不倾的衣摆,在谢不倾的目光变得陡然危险之前,一下子撒蹄子跑开了。 明棠惊讶地看着跑走的狮子骢,不由得说道:“这马儿这般通人性?” “这马儿不知是什么色胚子转世,只爱美人,登徒子似的。” 明棠见谢不倾脸色不虞,不知是不是被那狮子骢咬了衣摆,正不痛快,促狭一笑。 她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人正被谢不倾捉在怀里,可不敢乱说,硬生生咽了下去,做出一副温驯模样,心中却腹诽:“物似主人型!” 那可不! 谢不倾爱不爱美色她不知道,但他定是个登徒子。若说他不是避火图成的精怪,明棠是一点儿不信。 而谢不倾哪知明棠心中念头,抱着明棠也不走大门,伸手将明棠的风帽整理好了,脚尖一点,便直接越过了院墙,再三两息,便落在了明棠的屋前。 鸣琴正在与双采在一起缝香囊,难得脸上有些笑颜色,便瞧见谢不倾堂而皇之地抱着被裹成个粽子似的明棠进了屋中。 双采正好在低头理线,没瞧见人,鸣琴却看了个全乎,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琴姊,你的脸色怎生这样难看?” 鸣琴忍不住狠狠一啐,只说道:“早间在院子里瞧见一只大黑耗子,正想打死呢,跑不见了,方才又瞧见他在院子里窜。” 明棠听见鸣琴之语,差点破功笑出声来。 好巧不巧,谢不倾今日所着正是黑裳,乃特大号大黑耗子一只。 明棠都听见了,他岂会听不见? 他却并未动气,只是将明棠放下了,抖落衣上风雪,意味深长地看明棠一眼:“你的使女,本督也不同她计较。只是下头人胡说,自也是你应该担起责任来。” 明棠却要一本正经:“好叫千岁大人知晓,我这温泉庄子长久地没有人来住,院子里确实有不少老鼠,来的那日便见到不少,鸣琴并未玩笑。” 这话原说得天衣无缝,谢不倾却不听。 他忽然伸手点了点明棠的唇,眸中漏出几许深色:“本督从来便是颠倒黑白之辈,她是也好,不是也罢,如今本督说是,她就是了。你又欠本督一笔,可想好如何还了?” 明棠一见他模样,便想起他昨夜是如何逼着自己吞吐含咽的,舌根都被压弄得发麻,连忙往后一避,道:“颠倒黑白乃是乱臣贼子对千岁大人的污蔑罢了,大人最是公正磊落,怎会有意为难我一个可怜人么?” 摆明了是戴高帽,谢不倾却也被引得一笑。 无他,全大梁朝明儿面上对他毕恭毕敬,山呼千岁,背地里哪个不是骂他阉党乱政,狼子野心,也就明棠敢在他面前睁着眼说瞎话。 但这小兔崽子一双唇舌如同百灵鸟儿似的,说着也逗趣儿松快,谢不倾懒怠为难她这样多了。 他将拾月急急送去的纸团子拿出,往明棠面前一放,脸上还有些漫不经心,眼却逐渐锁紧了明棠,沉不见底:“明世子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