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是没那法子的。 但她今日既然敢来,便早就预备了后手——她在明府之所以一直不曾大张旗鼓地选下人,正是因为她要将拾月这一枚会武的棋子藏起来。 以明棠的身份,走公账选几个会拳脚功夫的仆役并不艰难,但是一旦选了反而引人注目,对付她的人便不再会当她是个没有助力的病弱小子,便失掉了拾月这张底牌的用处。 恰如今日,就是用上拾月的时候。 上回在温泉庄子,明棠吹过谢不倾的银哨,那银哨分明没有声音,却能将拾月召出来。她大感此物新奇,后来与拾月商量着,也以西厂之法炮制了一个类似的哨子,正好用于二人交流,又不引人察觉。 明棠从贴身的小衣寻了这一枚哨子出来,轻轻吹动。 拾月早听她的吩咐,就在祠堂附近藏着以备明棠召唤,一会子后她便能过来。 而等她来的时候,明棠亦不闲着。 她将香炉挑开了,从里头倒了些香灰出来,轻轻嗅了嗅,果然闻出催情的淫羊藿等药的气味,便用手帕子包了些起来,打算将此物带回去细细分辨。 情毒有多种,但是若能分辨出是哪一种药物,日后也能多有防备。 做完这事儿之后,明棠的动作仍旧未停。 这些人整日便用这些下三滥的法子来害她,是当她不会制这些媚药情毒之流? 这屋子里的熏香太淡,明棠欲再给它加上一把“火”。 她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只从袖中取出一盒小巧的香粉,尽数倒入香炉之中。 这香粉与“醉生梦死”一样,皆是金宫所授的药方,无色无味,遇火即燃,烧尽了之后不留一点痕迹,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瞧不出来。 她撒下这香粉之后,便走到最远的角落去躲着了,而那昏睡着的一对双生子,不消一会子便开始难耐地娇啼,可见此药厉害。 明棠脸上有些明晃晃的哂然——这药出自金宫,那等销魂窟里出来的东西在这方面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好戏还在后头呢。 明棠不会屏息,只放缓了呼吸等着拾月来,不由得感慨她前世沦落风尘在金宫,却也着实在金宫之中学了许多本事。 如此思索了一会子,终于听得头顶上传来几声轻轻的敲击声。 一长三短,这是明棠与拾月约好的暗号。 明棠低声问:“周遭可还有人?” 拾月的声音也压得极低:“有两个婆子躲在不远处盯着,属下撒了一把迷药将她们迷倒了才过来,不会被人瞧见。” “好,门从外头被锁上了,你进来的时候记得屏息。” 明棠提醒了拾月一句,拾月也已然听见了了屋中滴滴的娇吟声,心中有了底。 她在门头站了一会子,便将外头的锁给撬开了,正欲推开门带着明棠走,却见明棠微微摇头:“你去盯着那几个婆子,别叫她们醒过来或者是瞧见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做。” “是,郎君自己多小心。” “我省的。” 明棠应了一声,又顺着来路悄悄往祠堂回去。 到了夜里,这祠堂愈发显得空旷偌大,明棠的影子悄悄洒落在地上,有些像窸窣的鬼影。 她顺着路走回偏门,寻了个暗处隐匿身形,瞧见明二叔正一本正经地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守夜,木讷又呆板,瞧不出一点儿和下人媳妇厮混时的混样,实在人模狗样地厉害。 明棠静静盯着看了一会子,瞧出些门道来。 因这祭祖是讲究的一个诚心,故而周遭没有一个仆从伺候,一应上香供果皆是要主子们自己亲力亲为,明二叔瞧着是跪得笔直,可那垂下的双眼已经许久不曾动弹——他若当真有几分上心,便不至于连面前香炉里的香已然燃尽一刻钟都不曾发现。 明二叔要守到寅时正,再由明以江来接班儿。 他大抵嫌时间太久,直接闭目养神了,哪有一点儿对先祖的尊敬之意? 明棠心中生出几分讥诮来,总是这般看上去再老实不过的人,背地里各种人模狗样的样子都有。 但他这样闭目养神,正给了明棠动手之机。 明棠别的事儿不大擅长,在金宫学的制香却是一绝,她又取出一枚备着应急用的香丸,看准了明二叔背后的香炉,将香丸弹了进去。 悄无声息,神也难察。 一刻钟后,明二叔的双眼便彻底闭上了。 明棠看着角落里的更漏,琢磨了一会子时间,待到离寅时正还有一刻钟之时,便上前去,轻轻一拍明二叔的肩膀。 明二叔满眼迷瞪地睁开了眼,看着明棠,眸中一片混沌。 这香丸,叫“佛也倒”,是金宫用来暗算一些贵人的药,中药之人会在短暂的时间之内对人言听计从,事后记忆全消。这药对心志坚定之人不大起作用,但对明二叔这般道貌岸然之人,那便是迷魂汤一般了。 明棠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徐三家的在那边的偏房等你。” 明二叔那张假正经的脸上竟还能维持住模样,眉头还极为冠冕堂皇地皱了皱:“这个时候来,懂不懂规矩?” 但他果然起了身,起来的时候因为跪的太久腿脚发麻还颤了颤,却也迫不及待地往明棠所指的方向去了。 明棠看着他的背影,只见他还强装一副清高自许的模样,步伐却已经是越来越快。 明棠不紧不慢地尾随着他,看着他不负众望地撞进了了那扇门,没再出来。 “拾月,将门锁回去。” 拾月怎么也没想到明棠去将明二叔给拐了回来,面色微微有些古怪,却也从善如流地做了。 门一锁,明棠便直接往原本给明二叔预备的另一处偏房过去,一夜安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