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迎着她的目光,只道:“我是什么事情都忘了,却也不至于连这一项都记不得,你的意思是,觉得我这些时日流落在外头,连事情也记不住了?既是如此,又迎我回去做什么?” 他这话罪名可太大,那嬷嬷不敢当,连忙低下头来请罪:“世子殿下,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的意思只是……” 沈小世子并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只是轻哼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不管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你必须给夫人道歉。” 那老奴才就低着头道歉,墙外头传来有人挨打惨叫的声音,想必就是那刚才冲上来胡言乱语的疯妇。 此事看上去不过只是一个小小插曲,后来的故事也没什么新鲜的,小世子被老嬷嬷带回了王府,大人就一直在府邸之中等待着好事。 而小世子在回京的路上,险些又遇到了一次刺杀。 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上一回那样如此悲惨凄凉,误入丛林,与狼相伴,等他平安抵达王府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尽数换成了他的心腹。 而至于那位一开始去接他的老嬷嬷? 他回禀王妃的时候,面上的神情还是那样乖巧:“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恶人人,逃入了森林之中,老嬷嬷为了救我,丧生于狼口之下。” 那位过去了这么许久,依旧貌美如花的美妇在高位上坐着,神态不悲不喜地睥睨着他:“果真如此?” 低下头的沈小世子隐藏下那一抹带着讥诮的笑,抬起头来,又像是从前一般天真无邪,充满希望的脸:“母妃,孩儿什么时候骗过你?阔别这样多年,孩儿只想与您再见一面,如今终于见到您。” 王妃的手涂着精致的寇丹,轻轻地在桌案上一点。 “是吗?” “确实。”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无言之中藏着许多暗潮汹涌。 * 故事讲到这里,沈鹤然面上依旧无悲无喜。 明棠听到这里,若是还不懂他讲的就是自己的故事,她这么些年也就白活了。 只是她不知道,原来王爷与王妃的恩爱之后,还藏着这样许多的故事,中间夹杂着一个看似是整个王府唯一继承人独苗苗的沈鹤然,却自小爹不疼娘不爱。 但——还有一点。 是当真爹不疼娘不爱吗? 爹不疼,那是自然的,在她的眼中,静海王已俨然成了一个处处可恶的渣男; 可是娘不爱呢? 明棠想起来在那个故事之中,那个将他们掳去密林之中的贼人曾说过,沈鹤然认贼作母,生母早已经死在了狼的口中。 并不知道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若他说的是真的,其实也好理解,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王妃一直对明明是自己拼死生下来的小世子那般冷淡,却对自己生的其他孩子如此宠爱亲近; 可是真的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吗?王妃不是他的生母,那这个孩子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皇室之中的规矩森然,不像是士族,士族想要偷偷的以假乱真,尚且没有皇室那样大的阻力,但即使静海王府是异姓王府,并非魏家的直系王府,同样要遵守着皇室的规矩。 想要混淆世子的血脉,几乎不可能做到的。 这其中,必然有些不得了的经过。 她打量了一眼沈鹤然的神情,有些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在这个时候问起。 沈鹤然却道:“大漂亮,你尽直说就是了,这些事情早已经在我心中过了许多年,不至于你问起便伤了我。” 往常明棠其实其实是不想在这样的时候伤人的心的,再是过了许多年,有些伤也无法通过时间愈合; 但是今日的事情,这个故事里头许多蛛丝马迹都叫她觉得诡异,叫她想起来一些事关金宫的秘密。 所以她也顾不上这些了,只是问起:“后来你可曾求证过,那贼人在密林之中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沈鹤然笑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明棠的问题,只是说道:“你可还记得,我在讲故事之前,你曾问过我一个什么问题?” 明棠答曰:“我问起你,那一日将你从温泉山庄捡回来的时候,你究竟是去山上做什么的?” 她马上就想到那时候沈鹤然是如何回复她的——他道:“我是去山上看我的娘亲的。” 山上。 明棠顿时将故事之中提到的有狼藏身其中的密林联系到一处去。 那时候,故事里头就说贼人说他的母亲已经葬身在狼口下,难道温泉山庄所在的那座山,正是他真正的生母死去之所? 所以他那时候才会说,自己去山上并不是为了打猎,而是为了去看望生母。 而既然如此,那就可以说明,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真正的生母已经死了——那高堂之上,端坐的那位受尽王爷万千宠爱的王妃,就并不是他的生母。 这实在是一个极大的密辛。 明棠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仔细地思考他方才在故事之中提到的种种细节。 很快,她便抓到一个重点。 故事中说起,沈小世子看到王妃与陈氏女的合画,二人的眉眼十分相似,但那一位并不是沈小世子印象中的王妃,明棠那时候便感到十分惊讶。 陈氏女的出身不可否定,就是当初的陈王妃背后式微的母家陈氏,这一点几乎是板上钉钉,毋庸置疑的。 而王妃的出生当然不可否认,她是当时陈氏的嫡长女,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姊妹,生的相似才是正常。 但是彼时,沈小世子在讲故事的时候将这一段按下不表,并未解释为何。 明棠将所有的故事都听完了,结合他说的许多消息来看,心中得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