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棠一下子知道这一场戏在唱什么了。 盛京。 前朝都城。 陆留云。 前朝公主。 十四岁奉旨入京,十五岁受封郡主,十六岁加封公主便下嫁燕北,十八岁油尽灯枯。 世事风云变幻,难以料定。 明棠心中有疑惑——怎么选了这一出戏? 但这一回,无人解答。 “公主,我去问问。” 床边跪着的使女阿华费力地站起身来,打起帘子出去了。 片刻后,庭中似乎远远地传来奚落怒骂声,再之后便是阿华轻声的讨饶。 又是一声高亢的讥笑。 “东府夫人如今还有活路?就是前朝陛下驾崩了,她也是废公主,死了也入不了皇陵!早些死了给西府夫人让位吧!” 东西府夫人……明棠瞬间会意。 谁能想到,堂堂长阳公主陆留云远嫁燕北,竟要与人同侍一夫,甚至要低头做小,与那妾平起平坐! 但陆留云似乎对这些话已经习惯了,她僵硬地躺在冰冷如石的床榻上,面无表情。 过了不知道多久阿华才回来,抖着嗓音说道:“公主,是……是陛下驾崩了……” 床上躺着的枯瘦人儿动了一下。 她那从前远负盛名的美貌早已枯萎,但现在却笼罩上一层激动的快意,和着陆留云胸中根本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一同喷涌而出。 “好!好!不枉我机关算尽,那老贼……咳咳……终于要死了!” “杀忠臣,诛发妻,害骨肉,这老贼的报应终于到了,我是该死,他也合该和我一起下地狱! 这江山是我广陵陆氏一手扶持,陆氏被诛,龙椅也轮不到他来坐,即便拱手让给九千岁,我心中……依然觉得快意!” 九千岁。 听到戏子唱这一句,明棠不禁挑眉——她没听过这一出戏,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样的人物。 说起九千岁,明棠难免回想起谢不倾,心神微微有些摇晃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了。 台上的戏还在继续。 陆留云说着,嘴里就抑制不住地喷出血来,咳得仿佛要将肺吐出来一般,脸上却带着疯狂的笑意。 阿华抖着手想要替她擦唇边沾着的血污,却被萧云疏轻轻推开。 她已经快要死了,不必做这些了。 她笑得癫狂,干瘦的脸上却流下两行清泪。 旁白在念着陆留云的心声。 她这一辈子,究竟活了些什么呢? 生母惨死,庇护过她的明德皇后与膝下一双儿女也不得善终,自己被废,千里迢迢地被迫嫁到北地与康家嫡子成婚,从头到尾却只有一只公鸡与她青庐交拜。 后院蹉跎,康家人人侮辱她、践踏她,她才知道生母死在生父陆衍的默许下,广陵陆氏亦是被衍残害。 二载机关算尽,陆留云终于将陆衍拉下皇位,自己也油尽灯枯,活不了几日,死了也无人问津。 陆留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年少时的种种后悔遗憾,早以无挽回之机。 她又忍不住咳了起来,半张脸都被血给沾湿了,阿华忍不住要给她拿药,却只听到最后一句叹息似的呓语:“替我谢谢……九千岁……” 再无声息。 明棠又听见九千岁,觉得奇怪。 寻常戏文,哪里会唱这些? 更何况,九千岁这三个字提了又提,总有古怪。 而那人磕着瓜子,头也没回,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只说道:“有问题,一会儿再问。别坏了我看戏的兴致。” 明棠无法,只好接着看下去。 台上“陆留云”的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涣散,隐约听见她母亲轻轻地用吴语温柔地给她唱歌,还笑着同她说:“囡囡,阿娘什么也不求,只求你平安顺遂,一生喜乐。” 这歌声里渐渐混进了阿华的哭声,交织在一起,拉着陆留云疯狂地坠入黑暗,然后归于沉寂。 窗外的狂风忽然小了。 灯火一下被吹熄了。 那人也许是怕明棠听不懂,还解释起来:“建明三年,雪后初霁,新晴,长阳公主陆留云暴毙而亡,不入皇陵。” 然后灯火又亮了起来,台上的场面已经换了一新,想必是开始了第二幕。 “囡囡,你说你爹爹,在京中是做什么的呀?” 耳边模糊地传来温柔的声音,是陆留云的生母陆允金。 她像是在问陆留云,又像是在温柔地喃喃自语。 陆留云以为自己已经下到黄泉九幽与娘亲相见,忍不住痛哭出声。 爹爹? 陆衍? 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这世上心肝最黑最下作的人,是该被恶鬼扒皮抽筋,最不得好死的人! 旁白都念的咬牙切齿。 “我没有爹爹,他该死!” 陆留云几乎是咬着牙咆哮出了这句话,泪水滚滚地落了下来。 陆允金原本在喃喃自语,被忽然大喊的陆留云吓了一跳。 她没听清楚陆留云说了什么,但见陆留云疏紧闭着双眼满脸泪痕,禁不住有些惊慌失措地将她搂进怀里:“怎么好好的忽然哭起来了?坏了,女郎定然是魇着了,你们快去拿鼻烟壶来。” 屋子里头顿时乱糟糟地响起来,黑暗之中倏忽一下亮起了光芒,原是使女点起了角落里的灯。 陆留云感觉有人紧紧地抱着她,语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