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正堂里响起断断续续的诵读声,江瑞和江璟坐在八仙桌旁,两人共用一本书,江瑞非常认真,江璟则一脸生无可恋。
他不明白,大半个月前他明明比输了“逃过一劫”,为什么现在竟然被三郎逼着读书?
还是年龄小好啊,看看四郎,早就跑了!
“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呃……”
下一句怎么读来着?
他盯着书上的字,擦去脸颊的汗,拧眉苦思,也没法问他哥江瑞,他哥学的比他慢。
另一边,江珩正在练字,好半晌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抬头,便见江璟正盯着书抓耳挠腮。
“幼不学,老何为。下次再忘,就再读十遍。”
江璟顿时吸一口冷气,想跟他掰扯,一见他面无表情的模样,顿时怂了,他实在想不通,三郎才进学十多天,怎么变化那么大,让他有点不敢怼了,只能认命地坐直身子继续读:“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
江珩见他读的还顺,便继续在微微泛黄的大纸上一笔一划,写的无比认真。
江老太在门口纳鞋底,偶尔回头看看屋里用功的三个孙子,脸上止不住的笑。
江老头回来看到正堂中的情形,也自觉留在门口不进去打扰,拿个扇子坐在门口打蚊子。
没一会,江璟把前几日学的温习好,见江珩专心练字没注意他,就赶紧溜了,留下江瑞还在慢慢认字。
过了两刻,张氏悄悄过来,江老太给她使眼色,让她别出声,免得吵着写字的江珩,张氏也晓得,只做了个口型:“晚饭好了。”
江老太颔首,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回道:“等三郎写完再吃。”
落下最后一笔,江珩揉了揉肩膀,觉得这两日的字颇为进步,再过一些时日,说不定就能恢复到正常的水平了,他愉悦地勾起嘴角,一抬头,就看到奶奶和娘亲正在表情怪异的“打哑语”,他无奈了,这段时日,家里人学会了“人为隔音”,但凡他在家时,就连四郎都不允许在院子里闹腾,唯恐扰了他读书,他几次三番地申明不碍事,家人都听不进去。
他准备来一招狠的,因此故意拧眉道:“阿爷,阿奶,若我在家让你们这么难受,这书,我还是不读了吧。”
三人慌了,江老头着急了:“你胡说什么!我们好着呢,你只管好好学……”
“可你们这样小心,我没法专心读书,”江珩严肃道,“先生教我们“首孝悌,次见闻”,我读书是为了让你们以后能过得更自在舒心,若现在因我让你们这般不自在,那便是我不孝,这不孝之名若是传出去,以后我还怎能考取功名,倒还不如省几年束脩。”
这话就严重了,江老太和张氏不懂这些,却也知道名声对于一个读书人的重要性,江老头更不用说了,那天入泮礼后,杨夫子特意嘱咐他们家人往后要谨言慎行,免得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语来,影响到小孙子的前程。
“我们晓得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不会了!你一定要好生读书啊!”江老头见小孙子脸色好了些,转头对江老太问,“能吃饭了吧?”
“能吃能吃!老二家的,赶紧叫他们来吃饭。”
张氏抓起自己的袖子给江珩擦汗:“哎!三郎你先歇歇,娘马上就端过来!”
江珩摇头,收拾了桌子进厨房去盛饭,结果遭到张氏的驱赶:“你一个读书人,老往灶上钻做什么,快出去!”
“娘是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
张氏一顿,江珩从她手臂下钻了过去。
不一会,江家其他人都陆续过来正堂,像往常一样边吃边聊,不过现在关注点更多是集中在江珩身上,关心他的学业难不难,累不累,会不会……
江珩刚咽下一口粥,就听到他娘的声音。
“爹,娘,三郎可用功了,自从进了学,每日早起不吃饭就读书,下学回来就练字,这才进学几天,瞧瞧那字写的,有模有样的!”
江老头和江老太平日也能见着,但是听闻这话还是非常高兴。
“就是,”张氏顿了一下,“我瞧着,他在大桌上写不太好,肩膀老端着,怕是时间长了别伤着。”
江珩一愣,没想到他娘会提这个,不过这也确实是,他一直没提是怕打一套桌椅价钱太贵,能省则省吧,等他再长高点就好了。
江老头恍然,书桌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忘了呢,当即拍板对江大郎江瑞说,让他明日去亲家的时候,跟亲家说让他帮忙尽快打一套书桌椅子,多少银钱照付,江瑞应下。
江老头关心另一件事:“三郎,你读书已经很辛苦了,回来再教你大哥二哥他们,会不会耽误你的学业?”刚开始看到江珩兴致勃勃的教哥哥们,他只当江珩一时兴起,没说什么,这都过了好些时日,江珩明显没有停下来的模样,他忍不住了。
杨氏心里对于江珩回来肯教自己三个儿子是非常高兴的,但此时她不能不表态,连忙道:“是啊三郎,你的学业最要紧,可千万不能因为他们误你的大事!”
江珩笑道:“阿爷放心,圣人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我教他们的时候,自己也在温习,能记得更深更牢。”其实他原本想让大人也跟着学的,那天跟他爹娘提了一嘴,立刻被两人否决了,两人直言都过了半辈子了,还学那干什么,他便也没再劝,以后他尽力多赚钱,让爹娘不再为生计发愁。
江老头虽然没听懂他那一句的意思,不过听到他的解释,总算放心了,江璟和江琦闻言都苦着脸,被杨氏暗暗拧了一下。
晚饭后江珩几人在稻场上消食,天气闷热,蜻蜓低空飞舞着,沟那边的大路上慢慢走来一个人,江珩瞧着有点眼熟,坐在一旁抱着江玥打扇子的杨氏忽然起身迎了上去,江珩忽然想起,那是大伯母杨氏的哥哥。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杨氏几次摇头,没一会,那人走了,杨氏站了会,转身回来,脸色有些不太好。
江珩擦擦脸旁的汗,这天似乎又要下雨了,这个季节最适合去大排档里烤一盘烧烤,喝几瓶冰啤,那叫一个爽。
想到这,他疾步回房拿出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