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必。”
他都这么说了,江焉还能说什么?
挥退德福,上下打量了他的身高,而后停在他忍疼又强装无事的美貌面容上,江焉还是没忍住道:“庸医自然该恨,然人生来自有长短,苏卿身量虽不出众,但也已不沾矮小,何况尚还年少?更何况,苏卿你虽不高大,可容貌难有企及,何必耿耿于怀旧事?”
他说得很有道理,若非其实是个女儿家,苏清机都要感动了。
她来到京城后也见过不少女子,在她们中,她的身量算适中微高挑,女儿家又本就少有攀比身高,实在很难生出自卑之痛处。
但医术是除了读书之外她唯一能学的东西,为的就是死死藏住女儿身不被发现,这个痛处她也必须佯装为真,不然,她讳疾忌医的“毛病”可站不稳。
苏清机心平气和道:“陛下体恤臣一二,臣不胜感激。”
他神态坚决,且分外坦然,江焉看眼将他摔下来的马,还是说服了自己:他苏清机又不是完人,谁又没有一二心结?
苏清机说自己医术小有所成,也不算惊慌之谎,内外她都医得,正骨活骨也不在话下,区区崴脚,苏清机服了药兼外敷一晚,第二日如常从国子监混到六部,最后溜溜哒哒来到太史监。
她一瘸一拐同太史丞抱怨:“近来也不知是不是犯了什么冲,哪哪儿都不顺,大人您给小官算算吧。”
即使仪态不甚雅观,也难掩璧玉无双,这样出众的容貌,朝堂上可找不出第二个。太史丞便是没见过也认出了他,新科状元,正五品的朝议大夫,日日被陛下召见,极得恩宠。太后似乎也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对他颇为礼待。
太史丞有些为难,压低声音道:“太史监身负皇命,恐难……”
苏清机怎么会不知道来太史监算命还不如去青云观呢?她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子,隐蔽塞到太史丞怀中,笑眯眯道:“您随便算算,我又不会对外说。”
太史丞脸色变了变,轻咳一声:“苏大人如若不急,便等我夜观天象,过几日自有答案。”
苏清机指指自己的脚,愁眉苦脸道:“下官很急呀!”
太史丞便只好道:“那便需要苏大人的生辰八字,我才好测算。”
苏清机把生辰八字给他,好声好气让他慢慢算,自己则在太史监溜达了起来。
太史丞算完,便见苏清机拿起案桌上的易经,手上似乎还有一本紫微斗数,吓得他连忙跑过去:“苏大人!莫乱动!”
苏清机了然:“哦哦,这是太史令大人的是吧。”
他知道还不放下!太史丞总算明白国子监的人为什么讨厌他!
苏清机得了近期诸事顺遂的答案被赶走,心情很难不好,出了宫径直去回家,回书房继续观摩一切能算命的典籍。
过了几日干脆把典籍换了封皮带去国子监,光明正大地一目十行,直到小皇帝派人来传她才悠哉悠哉把书往怀里一塞,大摇大摆嚣张走人。
碧桃过来回禀时,梁偃正在。“禀娘娘,苏清机他、他带了本春厢秘记……进给陛下阅览。”
听她难为情的吞吐,结合这名字,想也知道是什么艳情东西,萧如婉隐隐动怒:“我当他知道分寸,原来他不知道。”
梁偃笑出了声,在她要传令发落苏清机前哄道:“江焉又不是三岁小儿,他都十六了,你不是也同意给他选个皇后吗?他若一事不知,届时也难看啊。不若算了。”
萧如婉横他一眼,嗔道:“宫中又不是没有教引宫女,用得着苏清机带那等秽书污焉儿的眼?”
梁偃十足痛恨萧如婉为那野种的为母之慈,管教都叫他难受。他干脆圈住她,转移话题:“皇后的人选我已经定了,林家那个嫡次女,容貌品性也不辱没江焉,你该放心了吧。”
萧如婉推他:“什么叫我放心?”
梁偃一哼,“也不知是谁成日忧心我丧尽天良,为她好儿子择个丑妇毒妇……”
从清宁宫出来已近黄昏,梁偃理理衣襟,没出宫,转步去了文渊阁。
按皇室例,皇族婚嫁需由青云观与太史监同合八字,两方皆顺礼部才可继续筹备。青云观的结果已经送进宫,太史令也已等在文渊阁。
梁偃打开青云观的批语,脸色一瞬冷了下来,同时,太史令禀道:“陛下与林二小姐乃天作之合,是谓正缘,婚约必定顺遂呈祥。”
梁偃面无表情。
江焉那野种若顺遂呈祥,他就要不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