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长个子的年纪,身高蹿得快,只过小半月就比萧姝高出了一截,身形如竹般挺拔修长,站在她身侧并不弱势。
跟着杜周走了一段路,萧姝出声打破沉默,“外头下着大雨,你出来做什么?”
杜周回,“近日气候变化大,娘病了,出来给她买药。”
萧姝往他身上打量一圈,连点药渣子都没见到,“你别和我说药铺子都关了。”
“宛娘真聪明。”杜周立即堵她一道。
萧姝噎住,总觉着他在拿话刺她,目光投过去时,少年恰好侧过脸来,唇角微扬,眉眼弯弯的,一副温润无害的模样,瞧不出半点戏弄的意味。
“雨下得太大,附近药铺都关了,伞也破了,我不便走远。”杜周解释。
萧姝仍有怀疑,“你就让你娘病着?”
杜周早就料到她会问这个,方才故意留给她错漏,勾她同自己搭话,“家里还有备着的,这雨下不了多久,晚些时候我再出来买。”
萧姝,“......”
她问什么,这人总有一套说辞等着她,那她还问什么?
“宛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都能如实回答的。”杜周偏头看她,眉目温柔舒朗,瞧不出分毫算计。
搞得她像是在审犯人似的,关键人家不仅没生气,还特别配合她,极有耐心。
萧姝没由来地堵了一腔闷气,没应他,视线放在脚底,眼色都吝啬于给他。
到了母子俩安居的小院子,刘梅正坐在廊下挑豆子,抬头看到两人别别扭扭地走进院门,神情懵然。
“你娘不是病了吗?”萧姝站到廊下,看到刘氏好端端地坐着,不由得质问。
杜周神色坦然,对刘氏道,“娘,你病了就好生休息,豆子我替你挑。”
刘梅懵懵然地仰起脖子望着两人,不明所以。
杜周蹲下身来,举手覆住刘梅额头,“烧是退了些,再吃几服药就能好了。”
刘梅可算瞧出名堂了,杜周背对着萧姝,冲她使的眼色分明就是让她配合演戏。
明甫从前没这么多心眼,难不成是最近书读多了,心眼子也多了?
刘梅暗自腹诽,却还是心照不宣地配合他,“娘身子骨还硬朗,小病而已,躺一日就行,不要操心。”
杜周起身看向萧姝,“我说过我都能如实回答的。”
萧姝面色郝然,却是嘴硬道,“我又没指摘你。”
“嗯,我明白的。”杜周温声回应。
刘梅放好竹筛,站起来拍拍衣物上的灰尘碎屑,对萧姝道,“娘子衣衫湿了,先进屋换身干净的,待衣衫烤干了再换回不迟。”
湿裙子穿着确实不舒坦,萧姝顺着话答应,“也好。”
刘梅颔首,领着萧姝进里屋更衣。
刘梅的衣裳都是用麻布织成的,穿着硌皮肤,萧姝穿惯了绫罗绸缎,一时还不习惯,不过总比穿湿衣服好些。
换完衣服出来,刘梅在堂屋烧了一盆木炭,引她进去坐着,“这雨估摸着要下一两个时辰,娘子可以歇息一阵子再走。衣裙都已洗好了,正用炭火烤着,干得快。”
说着,刘梅捧来一碗煮好的姜汤递给萧姝。
萧姝双手捧着木碗,四处望了一圈,屋内家具陈设虽简陋,却布置得整齐敞亮,边边角角都打扫得纤尘不染,看得出刘氏是个勤劳人。
“你们日后打算靠什么生活?”萧姝记得送他们母子走时只封了些碎银子,算算日子,到这时候应当都用光了的。
刘梅坐在她对面的交椅上,拿起铁钳摆弄木炭,“我在昌平坊开了间煎饼铺子,白日里卖煎饼,晚上做些针线活,母子俩开销不大,倒还过得顺心如意。”
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平平淡淡却不失温情。
萧姝宽慰点头,“那杜周如何安排呢?”
提及杜周,刘梅面上浮出骄傲的笑意,“他无须老妇操心,近年都打算读书,争取考个功名。”
两女人说曹操曹操就到,杜周穿着一身粗布白衣踏进堂屋,见两人围炉说话,很是自然地搬来一条交椅放在两人中间,然后坐下。
刘梅嗔怪道,“外衫不穿就出来,不怕人笑话。”
杜周将敞开的交领合紧,不以为意道,“这料子不透,况且有人说男子不用守贞洁,不怕人看。”
萧姝果断低头默默饮姜汤,装作没听见,她没想到这破落户还是个爱记仇的,那晚就调侃他一句,到现在还给她记得清清楚楚的。
刘梅不知两人私底下都说些什么话,只当杜周是从旁人嘴里听到的荤话,没往萧姝身上想。
“胡说!谁给你吹得这些混账话,娘打烂她的嘴,叫她教坏我儿子!”刘梅怒斥。
萧姝一口姜汤呛住了,猛地咳嗽两声,抬头就撞见杜周单手撑着下颚,黑白分明的眼眸正瞧着她,眼神戏谑。
“咳咳,方才说杜周是要准备科考是吗?”萧姝耳根发烫,慌忙转移话题。
刘梅变脸很快,对萧姝笑得慈祥,“今年先过个院试,来年再考举人,天赋再好些,三年内当个状元...”
“娘!切莫说大话!”杜周打断她,一切还未瓜熟蒂落,他可不想宛娘瞧他的笑话。
刘梅悻悻闭嘴。
萧姝却是神色认真,杜家母子俩都是敦厚人,既然杜周有上进心,相识一场,她倒是可以帮扶一二,不过能否功成名就还得看杜周个人造化,“你若真想读书,我可以送你去学堂,还可以给你介绍老师。”
刘梅有些犹豫,“这...我们已经承您许多恩情了。”
萧姝轻笑道,“杜周真有当状元的能耐,我来日岂不是多了个靠山?”
杜周眼眸发亮,不等刘梅说话,他霍地抓住萧姝手腕,毅然答应,“我要去学堂。”
萧姝手臂一震,笑容僵化在嘴角,扭动手腕,好不容易才扯出来,“去便去吧,勿要拉拉扯扯。”
杜周似是后知后觉地缩回了手,唇角扬起,白皙的颊边缀着两粒小巧可爱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