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统收拾行装,也就几件衣物,一头骡子。 他离开待了几个月的宅子,便骑骡看书,向城门而去。 街道上依旧是乱糟糟的,金兵霸占民宅,洗劫商户,把睢宁城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王文统对金国已经彻底失望,这样的政权毫无翻身的希望,留下来只会跟着陪葬。 这时他骑着骡子,思绪乱飞,南宋那边他是不打算去,他这样的北方汉人,去了也是自讨没趣,受气不说,还无法施展自己的才华。 与其如辛弃疾一样郁郁而终,还不如去北方各地汉人世侯处转转,看能否建立从龙之功。 他这种想法,在北方汉人中比较普遍,并不能简单的定义为不道德。 在南宋与金国议和后,北方的汉人在思想上,就陷入了混乱。 因为南宋与金国议和,就表示着北面的土地和人口,宋朝这边都不要了,等于承认了金国对北方占领的合法性,同时也寒了北方百姓的心。 这就让北方汉人感到自己被抛弃,再加上金国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汉化,又对北方进行多年统治,等到曾经生活在北宋的老一辈汉人入土,现在北方的汉人,已经缺少了对南方汉人的人认同感。 元朝统一后,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他们为了便于统治,又将北方汉人定为汉人,南方汉人则被定为南人,进一步造成汉民族的割裂。 这种情况,直到天降勐男朱元章出现,才逐渐弥合了南北分歧,重新建立了民族认同。 这也是在金国灭亡后,北方大部分汉人投靠蒙古,而没有投宋的原因之一。 王文统在山东时,曾与汉族军阀李全打过交道。 现在李全死了,他的儿子李璮担任益都行省,身边缺少人才,写信来邀王文同过去,便打算去山东转转。 这时他来到城门前,正要出城,守门的士卒看见他,却迅速上前,把刀一架,“先生留步!” 王文统勒住骡马,皱起眉头,他见守门军士不拦别人,只将他拦下,不禁皱眉道:“为何拦我去路?” 守门军官走过来,微笑道:“先生,你走运了。宣抚相公看上你,要聘你为幕,让我们拦住你,不让你出城!” 王文统眉头紧锁,“哪个宣抚相公?” 守门军官笑道:“先生去了便知。” 王文统见几名军士围过来,看着架势他不去,就得把他押过去,只能心中不快的扯动缰绳,被士卒簇拥着前往衙门。 此时赵泰已经将县衙设为自己的临时行辕,他正一一接见睢宁城内的官吏,向他们全方位了解自己的地盘。 忽然,承虎走进来,来到他身旁,附身低语,赵泰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微笑对众人道:“今天就到这里,诸位先回去,明日我们再谈。” 县里的县丞、主簿、县尉、押司等一众小吏,连忙起身,纷纷行礼,恭敬的退出大堂。 赵泰随即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吩咐道:“请进来吧!” 不多时,王文统便被带进来,护送的士卒行礼退出,只留下他站在堂内。 王文统看了赵泰一眼,有些吃惊,难道眼前的年轻人就是新到的宣抚使,这也太年轻了吧。 不过他内心遂即便有些不屑起来,想必是完颜家的后辈,仗着祖宗蒙荫才获得这样的高位。 想到这里他便不屑一顾,他仰着头斜视赵泰一眼,随意拱手,“在下见过宣抚相公,还请相公放我出城探亲!” 他这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并未让赵泰愤怒,反而激发了赵泰征服他的欲望。 赵泰微笑走过来,颇为真诚道:“本官山东西路宣抚副使,知滕州、邳州事,听说先生辞官欲走,特意让属下将先生留下,希望先生能够为本官效力。” 王文统依旧仰着头,不拿正眼看人,冷澹道:“在下才疏学浅,能力微薄,宣相看错人了!” 赵泰看他神情,知他的心态,这个王文统,早前金国为官,金亡后游走北方汉族军阀之间,然后出仕元廷,最后又与李璮勾结反元,所追求的大概是荣华富贵,外加上自我价值的实现。 在研究透彻他的心理后,赵泰便张口画饼,“本官知先生自幼读书,胸中富有韬略。如今天下大乱,蒙古崛起,涂炭生灵,本官欲经营一方,守护北境,驱除蒙古,还天下太平,希望先生能够相助!” 王文统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冷笑,意思很明显,蒙古何其强大,就你还守护北境,还天下太平,金国都快亡了,尽吹牛皮。 赵泰眉头一挑,“先生不信!” “不信!”王文统也到干脆,“宣抚相公可看见睢宁城中乱象?就这还驱除蒙古,守护北境!恕我直言,金国已是危如累卵,大势难改矣!” 赵泰笑道:“先生目光如炬!本官初到睢宁,城中乱象,本官亦知,不过要治理却不难!以本官之能,区区小城,三日之内,本官便可令其焕然一新。至于天下大势,蒙古确实气盛,然本官退蒙兵,联南宋,以北地善战之兵,江南钱粮之富,未必不能成就大业!” 王文统小细眼一下睁开,面露惊讶,“你是赵泰!” 赵泰笑道:“不错,本官就是赵泰。” 王文统不禁认真打量赵泰一遍,他原本以为赵泰是完颜宗室,不想尽是毒杀拖雷,迫退窝阔台,又成功说动南宋联金抗蒙的赵泰。 现在的金国,能让王文统佩服的人不多,赵泰绝对是其中之一。 这让王文统不敢再托大,重新给赵泰行礼,“不知道是赵相公,方才在下多有冒犯,还望相公见谅!” 赵泰摆摆手,还是更喜欢他桀骜不驯的样子,正色道:“先生知吾名,可愿入幕,辅左我建立一番大业?” “这个~”王文统承认,赵泰是个人物,可是他却不愿意轻易投靠。 毕竟在他看来,金国再怎么挣扎,都难以避免灭亡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