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岳非常的恼火,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完全是出于大宋利益的考虑。 这十多万难民涌入南宋,安置成本实在太高。 那些为难民说话的人,完全是因为他们不了解情况,真放开口子,涌进来那么多难民,朝廷怎么解决? 王朝到了中后期,都会面临一个税源枯竭的问题。 在王朝发展到一定时期时,国内统治阶层,占据的资源和土地会越来越多,而国家想从他们身上收取赋税却越来越难。 这就会导致,税源的流失。 官府无法从士绅地主,富人商贾身上收上税,便只能向占据越来越少资源的普通百姓下手,各种苛捐杂税下来,便导致社会矛盾加剧。 现在南宋的财源,其实正逐渐走向枯竭。 在宋朝内部,一部分士绅商贾富得流油,可是朝廷却收不上税,赋税收入逐年减少,而朝廷机构臃肿,冗官冗兵的问题又越发严重,开销每年剧增,便会逐渐引发财政危机。 此时南宋其实已经迫切需要进行改革,不过王安石改革失败后,便没人敢于尝试了。 南宋朝廷的财政收入就这么多,支出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突然出现十多万难民,便会出现一个大窟窿。 特别是两淮制置司,一年从朝廷就拿那么点钱,近两年援助金国,已经消耗大笔钱财,库房内其实已经没多少余钱。 因此丘岳不让难民过来,其实有他的考虑,不过他的考虑,楚州的百姓却不理解。 现在随着赵泰新戏的传播,撞船事件逐渐发酵,他成了剧中的大反派,便让丘岳内心极为愤怒。 历代以来,官府都是高高在上的,丘岳对于民间竟然敢议论政治,攻击他的政策,干扰他施政,感到非常不满。 一群刁民,老实被统治,听安排就完了,也敢教官老爷做事? “哼,他们知道什么是国家大事!楚州城内的百姓也是愚昧,跟着瞎起哄,十多万难民放进来,他们出钱安置吗?这些人根本不明白本官的苦心!”丘岳沉声喝令,“去找个由头,给本官把楚州大剧院封了。” “相公,这楚州大剧院,背景深厚,可不简单啊。”属下官吏提醒道。 丘岳皱起眉头,“本官不管是谁的产业,敢非议国事,就必须严惩。伶人就安心唱戏,百姓就老实做百姓,国家大事岂是他们能懂,不是瞎胡闹给本官添乱吗?” 官吏低下头,不过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相公,据卑职了解,这剧院背后的东主乃是赵泰,另外据说贾贵妃也有股份。” 那赵泰是郑相眼前红人,贾贵妃正得官家宠幸。 若是他不提醒一下,等今后出了问题,丘相公肯定饶不了他。 “什么?”丘岳脸黑了下来,有些吃惊,“好你个赵泰,原来是你!” “相公,这剧院还封不封?”官吏小心询问。 丘岳沉着脸,赵泰他无所谓,可有贾贵妃的股份,便有些难办了。 “这个赵泰居然敢勾结后宫,此人今后必为朝廷一害。”丘岳内心一阵纠结,不过还是喝道:“封,就算官家怪罪,本官也要封。本官这也是为了大宋。” 官吏见丘岳下定决心,随即便也不再说话,直接领命而去。 赵泰在楚州有不少人脉,制置司衙门刚给州府衙门下令,消息就传到胡贞耳中。 胡贞便连忙来到剧院,与孙二娘会面,并安排人手准备进行阻拦。 楚州大剧院外,大群客人正准备检票入场,忽然大队官兵跑过来,将剧院围住。 他们一拥而入,便要以缉拿蒙古细作为由头,将剧院里的人全部抓走。 楚州大剧院开业以来,上了不少戏剧,都深受百姓的喜爱。 人群一看见戏班子被抓,人群立时就围了上来。 这时人群中便有人扇动,说官府是因为戏班揭露了官府用战船撞击渔船,导致数十名难民淹死之事,所以要找戏班麻烦。 这一下,官府捅了马蜂窝,前来看戏的人,立时群情激愤,将官差全部围了起来。 两淮制置司衙门,得到消息丘岳傻眼了,没想到刁民,居然敢对抗官府。 他以前主要是当二把手,没有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 面对这样的事件,丘岳有些慌了,不过长期位居高位,让他相信官府掌握的暴力机器,于是连忙喝道:“去,立刻调兵进城,把闹事抗法之人,都给我抓了!” 现在丘岳已经是骑虎难下,不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他肯定会被人弹劾,影响他的仕途。 因为长期以来的官本位思想,丘岳想到的不是妥协安抚,而是希望用暴力手段,来压服舆论和捣乱的人。 这时他刚下令,堂外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丘相公,且慢!” 丘岳闻声望去,眼睛瞪大,“南仲兄,你怎么来了!” 来人乃是赵葵,他走进节堂,“我奉郑相之命过来了解情况,协助制置相公处理金国难民之事!” 丘岳有些惊讶,心中有丝不好的预感,“难民的事情,郑相也知道呢?” 赵葵道:“何止郑相,官家和临安的官绅都听说了。现在朝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都在抨击你和朝廷。制置相公,这件事你办得不漂亮,让郑相和太尉在朝中很被动啊!” 丘岳脸色难看,知道自己这下估计要被贬官,连忙解释道:“南仲兄,我这也是想要为朝廷挡住难民,为朝野分忧啊!你说这些难民涌进来,郑相怎么处理?朝廷怎么处理?把这些北人招为厢军吗?朝廷有那么多钱粮,即便是有,朝廷又能信任一支由北人组成的军队吗?” 赵葵颔首,“郑相知道你是好心。不过现在的舆论对于朝廷不利,民间都认为难民来投靠,朝廷不接收就算了,不该派船将搭载难民的船撞沉。” 丘岳立时否认,“那只是一场意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