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人群让融玥陌生,她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夜晚,与都敏的相视一笑,让她恍如隔世。
都敏的笑和从前一样,坚定,温暖。
还记得那年祖母韩氏被封为一品诰命,携家眷进宫谢恩。幼小的融玥第一次意识到父兄对她的意义,从前她是嘉勇候的嫡女,是别人眼里的天之娇女,是王公贵族们争相交往的对象。
那时她眼里什么都没有,她分不清国公夫人、伯爵娘子,因为她不需要。那些对她趋之若鹜的人,恨不得将名字写在自己的脸上。
现在融玥才明白,让她们趋之若鹜的是嘉勇侯府,是她父兄的功绩,而不是她。
同样的人,再看她时,她们的眼中只有审视、打量,甚至嘲讽,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同情和怜悯。
她还记得上次随父进宫的情形,这些人簇拥着她的母亲,询问:“侯爷准备把掌上明珠许给那哪家啊?”
如今,她只是她们口中的孤女融玥,是一个不详之人。
她们的目光如刀锋般游走在融玥的身上,似是要将她撕开,好好看看这不祥之人到底是哪里与众不同。
满场宾客,唯独都敏看到了融玥的局促,看破了她佯装的镇定,看到了她极力掩饰的惶恐。她牵着融玥的手,冷冷扫视那些人,在一片寂静中将她带离那压抑的宴会。
都敏说:“那些人说什么你不要听,你只要听我的就好。你绝对不是什么灾星,你信我。”
从那天起,都敏搬进了嘉勇侯府,操心起融玥的日常起居。
吃饭喝水睡觉,甚至融玥洗澡都敏也要在一旁守着。这个从小骄纵的郡主,对融玥的体贴入微,让长公主都忍不住感慨。
不说话也不笑的融玥在都敏的陪伴下,一日一日变的开朗起来。
有都敏陪伴的时候,融玥不觉得时间流淌的缓慢。她们二人结伴在时间的长河里徜徉着,欢喜是那么的简单。
她们一起打雪仗,放烟火,赛龙舟。端午包粽子,中秋做月饼,除夕包饺子。
她喜欢射箭,都敏送她良弓,她要骑马,都敏送她宝马。她要吃肉馅的粽子,都敏为她请来江南的厨子。
她甚至找不到都敏对她这么好的理由。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知道。许是因为你不在乎我是郡主吧。”
融玥笑了笑,是啊,曾经她是多高傲啊,她不觉得自己比长公主的女儿差,甚至也不比皇帝的女儿差。
所以,她交朋友只凭个人喜好,绝不会因为讨好。
长公主让她去陪都敏一起上课,她也从未觉得这算是什么殊荣。
都敏最为珍视这真诚,在太后身边长大,注定她交不到什么真心的朋友。融玥是她的伴读,其实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你想什么呢?”都敏看融玥笑了,碰了碰她的胳膊说道。
“我在想,为何你不是个男子。”融玥笑着说道。
“哈哈。若我是个男子,我定然娶你回家去,日日看着你,绝不让你受人欺负。”都敏用手刮了一下融玥的鼻梁,宠溺的说道。
“你还是那么怕我受欺负。”
“那你有没有变厉害?”
“没有。”
“我回来了,你以后不许闷在屋里。你现在越发的苍白了,我不喜欢这么白的哦。”
都敏看到融玥眼里一闪而过的忧郁,有些难过。
她不在的这几年,她知道融玥是如何把自己圈起来,似乎这样便感受不到这世间的恶意。但这只是自我保护,并不代表恶意会消失。
“好。”
都敏将瘦弱的融玥拦在怀里,不让拥挤的人群冲撞到她一丝一毫,二人这样边说边走,不一会儿来到了胡辣汤店前。
店二楼坐着的二人,面面相觑,无法表达此时的心情。
素净的融玥和凌厉的都敏,在人群中实在太过显眼,就连他们也实在难以移目。
他们看着二人一路走来,被融玥明媚的笑容触动,甚至有些震惊,原来她笑起来是这样。
“这是她拒绝你的真实原因吧。”谢景延开口试探的问道。
他先前与都敏开玩笑而已,但是见到那冰山美人如此开朗的对都敏笑,谢景延有些迷茫了。
原来不是不会笑,只是不愿对着他们笑。
“你胡说什么。”程远被谢景延这一句堵得差点咬到舌头。
“哈哈。你紧张什么。”
“如果这是真的,那再好不过。”
程远悻悻说道,败给一个女人虽然有些可耻,但是比败给谢景延让他爽快。
“小人。”谢景延指着程远的鼻子,揶揄道。
谢景延一时还没想好如何对待融玥,但是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未婚妻可能喜欢女人,这要是真的,就有点难办了。
毕竟他是发过誓不会立侧妃的。
“你别阴阳怪气。反正不是我不能纳妾,哈哈。”程远扳回一局。
二人定定的看着楼下的融玥和都敏,碗里的胡辣汤也不香了,越看越坐不住,程远先下楼了。
“都敏郡主,好久不见。”程远正经的给都敏行了个礼。
“是你。”
看到程远,都敏有些扫兴,回答的并不热情。她不喜欢这个宁远侯世子的母亲,那个高高在上又自以为是的郡主娘娘,恨屋及乌,连带着看程远也不顺眼。
“你们一会儿去哪儿,去放河灯吗?”程远不介意都敏的冷淡,看了融玥一眼,继续问道。
此事正逢上巳节庆,正阳大街人山人海,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程远有些不放心融玥,也有些不放心融玥和都敏独处。
“回府。”
都敏冷淡答道,看了程远身后的谢景延,继续说道:“表哥今日倒是清闲。”
融玥不喜欢热闹,都敏原也是打算带她回府,泡泡汤,聊聊天,在这里碰到这俩人倒是意料之外了。
“还好,向来清闲。”谢景延斜靠在柱子上,打量着融玥,若无其事的说道。
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