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两人聊了很多,大冬天的也没觉得外面有多冷,她们是进了学校绕着操场边走边说的。 沈兰欣说奶奶的后事结束,有村民还在经过时到她家劝她,说奶奶走了对她来说是好事,以后没了拖累,她嫁人也能嫁的安心些。 还有的竟然说,没有奶奶,凭她的样貌还能找个更好的人家...... 那时她还在发烧,听到这些话气的脑袋疼,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晕过去。 卢永聪黑着脸把人赶走了,之后大门紧闭,再也不放任何一个人进来了。 那时真的是强撑着给奶奶烧的纸。 “宝悦,我好讨厌我们老家,讨厌陕南。” 沈兰欣眉头轻皱,薄唇抿了抿,低声道,“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我们家是外来的,不说村里人对我们有多排斥吧,但绝对不友好。我们全家只有爷爷奶奶有地,还是很早以前给分的,后来我爸和我姑姑出生,村长就找各种理由不给分。 农民没有地,就跟城里人没有工作一样,是很难生活的。 因为这个原因,十里八村没有哪家人愿意把女儿嫁给我爸,一直到他快三十岁的时候,才在县里打零工遇到了我妈。 我妈是孤儿,家里没长辈当然没谁反对了,她是个没家的人,嫁给我爸是为了有个家,所以不在乎我爸有地还是没地。 后来生了我,我爸很开心,感觉生活有了希望。他想方设法的在外面找赚钱的门路,找到了就想带我姑和姑父一起干,这样几个人合伙赚的钱会更多。两家把家里所有的积蓄拿出来合伙买了一辆二手货车,驾照是提前让我姑父去考的,车也是他开。 可是出车祸的时候我奶奶他们才知道,我姑父是无照驾驶,为了省钱他压根就没去驾校考驾照,只拿村里的拖拉机试着开了几次,也找朋友开了几次别人的面包车。就这样他以为他能开货车了,然后第一天上路就出了事,四个人当场死亡,没一个救回来。 不仅如此,因为无照驾驶还得被罚款...... 我爷爷身体本来就不好,因为我爸妈和姑姑他们同时出事,姑父他们家还到我家来闹,气急之下他老人家晕了过去,还没送到医院身体就凉了。 等爷爷的丧事过去,谭小芹就被送到了我家,那时候她才是个五岁的小不了,为了带她我连学都不上了,请了半个月的假。因为奶奶还要干活,她没时间看顾谭小芹。 我和奶奶省吃俭用,却从不会在她身上省。宝悦,都说孩子是最纯净的白纸,可为什么她不是?我们那么疼她,她却帮别人一起害奶奶。 养了六年,却养了一头狼......我很想恨她的,也一直在恨她,可一想到我把钱要回后,她在谭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我就......就算是没有高兴的情绪,漠然也好啊,反正那是她的选择,是她要承受的结果,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还会有一点担心她? 宝悦,我、我知道我不该担心她,哪怕一点点也不该,我想把她忘掉的,可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的会想起她,我这个性格真的很讨厌,很......软弱。” 两人恰好走到一条长椅旁,沈兰欣很是丧气的一屁股坐下来,不等林宝悦说什么,她突然问道,“宝悦,你毕业后是回老家还是留京都?” 这话题转的是不是有点快? 林宝悦疑惑的看着沈兰欣,她计划回老家也只有肖一舟和蒋国强几个高中同学清楚,沈兰欣她们这些大学同学倒是没提过。 可能是因为才大二吧,平常的聊天里很少说起这个话题,只有邓维维一开始的目标就明确。 她妈是让她考公的。 “我应该会回安城,我们那个城市吧,虽说不算大,也不怎么发达,可好吃的非常多,我又从小在那里长大,回去后或许不会像在大城市可以闯出一番天地来,但是生活起码不会很紧张。毕业后我就想生活能安逸点,轻松点。所以不出意外我是要回去的。” 这个回答似乎在沈兰欣的意料之内,她那么聪明,从去年林宝悦在安城开咖啡馆,还把木子派过去就大概已经猜到结果了。 当然木子最后留在那儿是意料之外的。 “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很纠结,你也看出来我和卢永聪已经在一起了,可是......我不想再回陕南了,那里对我来说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毕业后我想要么继续在这边的咖啡馆,要么......跟你去安城。 但这话我不知道怎么跟卢永聪说,他妈妈人很好,之前还说卢永聪考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县里和镇上都给了奖金,她希望卢永聪学有所成后能回去建设家乡。 那是他们的家乡,不是我的,我没有家乡,陕南不是我家乡。” 对于她的出生地,沈兰欣除了恨没有任何一点感情,当年如果她爸不是没有地,他也不至于一年到头的在外奔波,不至于会出事......虽然靠那一亩三分地也发不了财,做不了什么大事,但至少有口粮,能活命。 所以,她是真的对那里很反感,同时也不想回去再碰到谭小芹。 不能恨她,但至少可以不见她。 就她这种性格,见到谭小芹或者听说她过的不好,难保她不会再向她伸出援手。 白眼狼养一次就够了,不能再养第二次。 林宝悦也赞同她不回去,反正都没亲人了,回去干嘛呀? 但卢永聪跟她的情况不一样,她可以安排沈兰欣跟着她,却不要要求卢永聪必须也跟着。 那家伙有能力有魄力有脑子,显然以后是个能做大事的。 他要是回去建设自己的家乡,估计是能干出一番,不说惊天动地吧,但显然也不会低的事业来。 所以她不能阻止啊。 可兰欣又想跟着她...... 这要怎么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