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房梁木比玄铁容易多了,他几下就砍出个大豁口。可是这动静太大,很快吸引来了大批守卫。谢长天催促他,“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高闻霁只恨自己少生了两只手,饶是他卯足了劲去砍,仍然还有一半尚未砍断。现在的速度更慢了,一边与守卫纠缠,一边还要分神去砍,谢长天心知肚明,他救不走自己的,委实没有必要两人都折在这里。
“大公子快走,他们与谢立有私怨,不必累及他人。”
高闻霁还没来得及开口,剑客如鬼魅般现身给予他致命一击。他当即软倒在地,生死不明。
剑客笑了笑,“还挺仁义,明明将他放了的,居然潜回来救人。这下可好,自己的命也要搭进去了。啧啧,真是可惜。”
谢长天捏紧拳头,嘴唇咬的滴血。恶狠狠看着剑客,“你们欺人太甚。”
“我家公子说了,一切都在谢公子一念之间。”
待高闻霁转醒时,他已孤身一人躺在街头。爬起来举目四望,心中茫然若失,一股悲观的情绪喷涌而出。他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境地,孤家寡人走投无路,救人无门,真是一丝希望也无。
人生在世,堂堂七尺男儿,苟活岂不叫人耻笑?他捏紧剑,心中百般思量。既然爹执意要二弟继承家业,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必要?有什么意义?
脑子一时间满是以前的事,关于二弟,父亲总是无条件地纵容,满足,哪怕他露出赤裸裸的敌意乃至杀意,也无损父亲对他的偏爱。
他仰面闭眼,绝望蔓延至四肢百骸。再是英雄,也苦于无兵可用。不被认可,即便回去一线天又如何?叫父亲亲手杀了自己吗?
高闻霁长叹一声,愿来世生于平凡,再做不凡之事!他拔剑吻颈,正要发力,耳中突闻佩刀与衣物的摩擦声。他眉尖一蹙,正欲躲避,却已不及,于是同身穿差服的人马撞在一处。
官差呵斥道:“何人夜不归宿?”
高闻霁没有身份名牒,最不想同他们打交道。便是死,也不想死在他们手上,于是回身便逃。
官差紧追不舍。
好一通猫捉老鼠的游戏,高闻霁被他们锲而不舍的追逐着,几乎快跑遍了大半个漠阳城。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兵加入,高闻霁心一横,干脆攀进了一处民宅。
三进四出的大院子,影壁旁种了两株合欢花。他只扫了一眼,便窜进了二进院。不巧有仆人低着头走过,他为了避开,一转身进了西厢房。
房屋略低矮,前院一个形似贻贝的池塘,一株垂柳一座亭廊,廊下一位姑娘,喂鱼纳凉。
两人猝不及防对视,视线胶着,好似闪电划过夜空劈亮了彼此的世界。
还未及细品,大门被人砸地砰砰作响。原来这里是告老还乡柯委东的府邸,当年曾官至五品,奈何被小人诬告,再没有得到重用。后告老还乡,郁郁寡欢。但饶是再不得志的官,也是京都回来的,官差们多少忌惮几分,不敢破门而入。
待门房开了门,说明情况,数十人鱼贯而入四下探查。眼瞧着快来到后院,高闻霁瞥了那姑娘一眼,手搭高墙翻出去了。
原本古井无波的漠阳城,在暗地里忽然动起来。高闻霁伏在高阁殿顶望着这大片城郭,忽然不想死了。
既然天下负我,那我又何必留情?
高闻霁冷冷看着呼啸而过的一列骑兵,转身朝着韦杭的宅子方向而去。他还不知那里有什么在等他,什么样的未来在等他。
不过无妨,毕竟未来终要到来,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只要下定决心,努力争取,至少他日不会因辜负了自己而悔恨。
高闻霁赶到时,那宅子里已空无一人。桌上留了一封书信,他拿起来仔细看,看完神情复杂。桌上的火炉里有油膏,长燃不断,旁边一壶水,一碟茶叶,像是提前洞悉了他需要思考,需要烧一壶好茶,细细思量。
若他掌握一线天,届时手握重兵,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能如父亲一般龟缩在那环境恶劣的地方一守一辈子?
真的如此,又有什么意思?
这外面的世界精彩纷呈,人才辈出,地大物博,就连一个不起眼的城镇都比一线天有趣的多。如果,他心想,如果与红巾社总舵主联手,与大蓟联手的话,是不是还可以图谋更大的目标,乃至整个天下?
他心潮澎湃,越发激动,盯着沸腾不止的茶水两眼放光,有何不可?这天下姓赵的人坐得,姓高的就坐不得吗?
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并非高闻邸有病,而是那个固步自封,夏虫语冰的自己有病。
好些事一旦想通了,就绝无负担。他听从韦杭的安排,暂时在此地住下静候时机。
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的漠阳城正合了这句俗语。谣言沸反,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就这么安静地过了一夜,天才蒙蒙亮,街上突然传来叫喊的声音,打斗的声音。
众人原本睡得正酣,一下子被惊醒。连外衫也来不及系好扣子就往外跑,岂料才露头,就被身披盔甲的士兵持枪撵了回去。
百姓人数众多,都想着法不责众,于是无人退让不说,反倒对峙起来,纷纷讨要说法。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街上的叫嚷声戛然而止。有耳尖的,竖着耳朵听了听,脸色陡然大变。哆嗦着嘴唇道:“都被杀了。”
就这么几个字,轻易使群情激愤,纷纷上手去推搡士兵。士兵们无动于衷,拉结成人墙,不动如山。
有与官府日常走动地亲近的,把这些官差们看了又看,没有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使他不由后退几步。
就是这几步,挽救了他的生命。
一侧二楼的茶楼上端坐着个年轻的将领,待喝干手里的水后,轻声道:“凡有抵抗者,一律按同伙论处,格杀勿论。”
话音一落,士兵原本反手持械,听得将令立刻拔枪相向。拥挤的人群里不知何人喊了一嗓子,“官差杀人灭口啦!”就这么一句话,被煽动的群众反应激烈,一时间嘈杂声沸反盈天。
楼上的年轻男子起身临窗望下来,单手负在身后静静看着。
士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