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两个月,潞安加快了编织小物品的速度,每天匆忙去市集卖货。途中遇到阴向阳点点头就走了,向阳也自觉,知道她着急去市集。每次见面点头打了招呼也不多说,看着潞安匆忙离去的背影,静静地沉思。这可苦了随从墨云,不知道之前在少爷的书房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两个人感觉疏离了一些,他心中又有一丝莫名的窃喜,就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少爷吃瘪他开心,还是潞安姑娘不理少爷让自己更开心。不过墨云自小跟在少爷身边早就练就了一身本领——不外露内心的真实想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向阳属于同一类型的人——深沉。
阴少自从潞安从书房离开后就开始发奋读书,别误会,不是读私塾的书,而是亲自去书斋挑选一些冷门书籍,买回来就成天阅读,也不知在研究什么。有一次阴少看书到深夜,墨云见他房中未熄灯,敲门无人应声,便推门进去,看到向阳趴在书桌上睡觉了,墨云便将他抱上床,瞥到展开的书中的一段文字“修仙者必具备灵根方可成”。少爷这是准备切断红尘,修仙了么?他心底嘀咕,也没和任何人谈起,只是留意到少爷自此之后,每天打坐。
2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这天阴少平常本该打坐,却突然吩咐墨云打包一些糕点。
“少爷是打算出门么?” 墨云问道。
“准备一些偏甜口味的糕点,潞安爱吃甜的。” 阴少没回答,继续吩咐。
墨云惊了,这是要给潞安姑娘送糕点,他赶紧跑去厨房,吩咐大厨开做。
捧着刚做好的糕点,墨云便随着阴少出发,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处偏僻的住处。透过木栏杆可以看到里面不大的院子。一个中年男人正握着潞安的手,潞安双眼含泪。另一侧站着一个妇人,穿着布衣,也是两眼通红。
潞安的父亲王生源将一块手心大的小木牌,小心翼翼的包裹好,然后郑重其事地交到潞安的手中。
“潞安,这是咱们王家唯一的宝贝,就交给你了。到了徐怀宗,将它交给宗主。到那里好好修行,调理身体,我和你娘不需要你牵挂。“
“谢谢父亲。”潞安忍住心头的难过,忍住泪水,她知道父母因她的病情已经心力交瘁,尽了全力,送去修行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来,快让我好好看看。等将来再见潞安就是大姑娘了。”纪兰拉过潞安,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眉眼,就好像要将此刻的画面刻入骨中,就好像生命已经到尽头,再也无法相见。当然这确实也是事实。但凡修仙之人都不会回家,这也是过了殿试之后父母每个月会收到5两白银的真正原因——作为父母失去孩子的补偿。一旦修仙,即便不是抛弃七情六欲,也与凡尘俗子大不相同了。一旦踏入这个道路,便是修仙,驱鬼,造福众生,眼中有天下苍生,唯独无法赡养父母。潞安扑到纪兰怀中,默默地流泪。她不想走,想留下来,想平凡、安稳地过完一生,想看着父母一点点变老,想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所谓的修仙,她不需要的,她可以不要,她也真的不需要。什么阴气过剩,什么引鬼上身……她从来不是恋生之人,即使现在立刻归为尘土,她也觉得无所谓,只是不放心父母。
“傻孩子,别哭了。去了自有另一番光景。你留在这里,就是和我与你爹过苦日子,到了徐怀宗,勤勤恳恳地修炼。知道么?”纪兰摸着潞安的头,看着她不断耸动的肩膀,知道她又哭了,即使不出声音,她也知道她哭了。毕竟是她的孩子啊。
王生源望着母女二人双眼也不自觉红了起来,最终忍住了,眼眶中转着闪光的泪光悄悄从眼角滑落,他一个转身,再转过来之时,泪光已消失不见,留下红色的血丝,透露着隐忍的心情,向旁人宣誓曾经的存在。余光一扫,王生源看到院门外,静静站立的2个少年,看服饰,像是主仆二人。赶紧提醒纪兰。
“纪兰,有客人。”
潞安听见,也慌乱的从母亲怀中起身,急忙擦去眼角的泪水。望向院外,认出了阴少和墨云。
“是阴向阳和墨云。我过去开门。”
镇上只有一户姓阴的人家,还是镇上最富有的人家。纪兰之前听邻居提到过,阴家家主老来得子,唯一的儿子阴向阳喜欢亲近潞安。虽然潞安从不提阴向阳的事情,但她时不时拿回来的书,肯定不是她能负担得起的。以前问过潞安书是谁给的。她只是说朋友送的。没有多说。
纪兰与王生源互望了一下,默契地不跟过去,让潞安自行处理。
“阴向阳,墨云。你们怎么来了?” 潞安一路小跑打开院门,来到阴少面前,脸上还有之前的泪痕。
“来送行。” 阴向阳,笑着说。右手抬起,自然地将潞安的发上的一根小草拿下。
“你怎么知道……”潞安呆愣在原地。今天是她出发去徐怀宗的日子,再有一刻钟就要赶往徐怀宗指定的路标,等待专门的马车拉到宗门。这件事她没和任何人说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阴向阳,淡笑不语。他自然是派人私下打听了徐怀宗招生的流程,日期,待遇等等信息,知道今天是出发的日子。再按照路标和潞安家的距离倒推出大约的出发时间。他转身拿过墨云手中的糕点盒。拿出里面的布包。塞到潞安手中。
“出门在外,带着盒子不方便。里面是普通的糕点,布包裹着也不显眼,你带着路上吃。”
“谢谢。” 潞安双眼又有些湿润。望着眼前的向阳,再过几年,向阳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此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相见。这一刻心底的悸动好似要突破所有,一想到离开,又消失殆尽。他们恐怕不会再见了。
阴向阳拉起潞安另一边手,“等我,一定等我。” 他坚定地看着她,仿佛在说着一辈子的承诺。
墨云看着眼前的两人有些不知所措,少爷说“送行”,再看潞安和家人的反应,看似是要出远门,这一刻有一种不舍。他不想她走,还想看见她单纯的笑脸。只是这一切都不是他能掌握的。
潞安和阴少说完话,望向墨云,轻声说“谢谢。”便要转身回去,阴少突然快步跟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墨云听不见内容,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潞安惊讶的神情,和少爷温和的笑意。
之后墨云和阴少便离开了。潞安和父母告别,独自上路,默默地背着包袱,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