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生的定律就是，越早立下flag的事，就越难实现。
沈时和说要带林春水去北城好好玩的承诺始终没有实现，林春水说要来北城读书，结果也没有来。
可能是在回忆起那些遗憾之后，沈时和的表情无法维持出愉快的表象，林春水从一开始的徘徊犹豫，变得有些不安，然后主动走近了他。
她小声叫他的全名，问他要不要喝水，如果冷，她可以找一件衣服出来。
沈时和仰起头看她。
回家后的林春水换了毛绒绒的家居服，头发柔顺地披散着，衬得脸儿小得可怜。
她把眼镜摘了，又露出了那双曾让沈时和短暂失语的漂亮眼睛。沈时和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确没有读书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了，难怪林春水要担心他。
但林春水还是一样的。
时间好像没有从她身上走过，她完整地保留了学生时代的气质。不生动，不活泼，没有存在感，但很稳定，像空气里的氮气，是一种常被人忽视的惰性气体。
在没有旁人干扰的环境中，林春水全心全意地注视着沈时和。她的视线，表情，话语，全部都在向沈时和传达关切的信号。
她的手微微抬了一下，沈时和猜到她是想要安抚自己，但他故意做出了误读，一把回握住她，将她彻底拉到自己身前来，两手将她拥住。
沈时和的脸埋在林春水的腰腹间，用力将她向自己的方向压紧。
他一下一下地用力吸气，好像必须通过她才得以呼吸。
林春水在沈时和的生命中占据的比重很大。离开林春水的呼吸显得不够完整，超过人体可以负荷的限度，会让沈时和衰老，并且容易受到伤害。
林春水乖乖地给他抱着，在他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很轻地抚摸他的后脑，手指插在他的发间，一下一下轻柔地动，像从前做过的那样。
沈时和在这个状态里沉浸了很久，直到一声突兀的短信铃声想起，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林春水率先松开沈时和，折返到客厅去拿自己的手机。
沈时和缓了缓神，也起身，看到林春水在点开手机后表情有些踟蹰，问：“怎么了吗？”
林春水反应有点大地把手机翻转放在餐桌上，发出“啪”地一声。
“没事。”
她匆忙走过来，把沈时和推进了自己的房间。
沈时和注意到林春水在放下手机的同时按下了静音键，颇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但考虑到自己在场，林春水对新信息的无视也可以理解为对他的重视，所以他没有深究。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并没有从刚才的气氛中完全走出来。
林春水重新回到他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他马上就回忆起刚才她身上的气味有多么好闻，腰肢又有多么柔软。
他想要延续刚才的气氛，了解那些他想问但还没有问的事。
沈时和没有坐回刚才那张椅子，也没有再抱林春水，两人挨着站在房子中间打量四周，真的像是来参观的游客一样。
除了日常必要的东西，林春水的房间里几乎没有工艺品摆件，也不像很多人一样会摆出家人的照片，只有梳妆桌上摆了一个看上去做工不太好，并且和房间风格不搭调的木头盒子。
沈时和走过去，手指在木盒上轻轻敲了敲，开玩笑道：“这里也藏着私房钱吗？”
林春水犹豫了一下，摇头。
看到林春水的反应，沈时和心里一动，笑着问：“那我可以打开看吗？”
他笑得很好看，眉目俊朗，少年英气。
林春水对这样的沈时和毫无抵抗力，拿不出曾经遮遮掩掩的决心和行动力，跟下了蛊似的点了点头。
沈时和没有笑了。他低下头，慢慢打开那个木头盒子。
和他预想的不一样，这里面不是她某任前男友的照片或者纪念物，只有一本书，一个玩偶，最底下好像还有一张纸。
沈时和此时有些为自己方才错误的猜测感到尴尬，干咳了一声，想要糊弄过去：“原来你真的有这本书。”
木盒子里的书，封面写着：《Gone with the wind》。
正是林政曾经送给韩娟的那本。两人离婚后，韩娟有一次清理旧物说要丢掉，林春水偷偷从废纸堆里把书捡了回来。
书不脏，只是有些旧了，有的书页与书页之间的间隙会比较大，看得出来主人曾经多次翻阅。林春水说她读过原著，的确没有骗他。
沈时和记得第一次和林春水说话，就是带她去拿《乱世佳人》的光碟的时候，也记得他第一次拥有林春水，也是在看《乱世佳人》。
沈时和拿出这本书，轻轻抚过有些卷边的书封，很容易就回忆起大学毕业那年和林春水在一起看老电影的光景。
那一场未能看完的电影，是他和林春水短暂爱情的开始。
沈时和知道林春水喜欢自己，但“喜欢”无法量化，无法进行精确的预测，而他和林春水在一起的时间又太短，紧接着，就是漫长的分离。
人在二十岁出头时和将近三十岁的时候想法是截然不同的，有时候这种差异大到判若两人。
二十岁出头的林春水或许愿意等他，但二十七岁的林春水不一定。
尤其是当他知道，她已经有过其他的感情经历，或许体验要比他这个突然失踪的前男友好上许多。
沈时和在嫉妒得发狂的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惶恐。
在后来的五年里，有时候他做噩梦会梦到电影里的情节，他是白瑞德，而林春水是郝思嘉。
他开口对她说：“I can’t go all my life waiting to catch you between husbands.”（我不能就这样耗尽自己的余生，只为了在你结识一个又一个丈夫的间隙抓住你。）
然而不等林春水回答他，他就会大汗淋漓地从梦里惊醒。
单单是想到林春水在离开他之后会和别人在一起，就已经令他心如刀割，如果她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