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水久违地做了有沈时和的梦。
凌乱而吵闹的教室里,很多人在移动,课桌搬来搬去,不断有笔、书、纸掉在地上,又不断的被捡起。
很多人在说话。
“高考完你们打算做什么?喝酒去不去?”
“走起走起!……到时候怎么叫你?你电话多少,□□也说一下。”
“这我的号码,你可别喝完酒就删了……”
桌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打闹声,笑声。然后是女孩的声音。
“时和,我也留个你的电话吧。这是我的。”
“哎呀,舒泠你可太偏心眼了。怎么只给沈时和留电话,也给我留一个呗。”
“你个路人懂什么。咱们留电话就是留电话,他俩留电话,那是爱情的序曲,未来的篇章啊……”
暧昧的笑声,更多的打闹声,东西坠地的声音,碎裂的声音。
在吵吵闹闹的环境中,只有林春水在关心,什么东西碎掉了?
她弯腰捡了起来,低头一看,哦,是我的心脏啊。
就在这时,一双簇新的球鞋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中。
有人很温柔地问她:“可不可以留一个你的电话给我?”
林春水拿着自己那颗破损的心,摇头。
手里的心一抖一抖的,破掉的裂口处发出了声音:“你为什么不给他?他想要,就给他啊。”
林春水看着自己的心,说:“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话号码。他能想象现在会有人没有自己的号码吗?我觉得他不会明白的。”
更多的桌椅摩擦声,更多的笑声,更多更多的吵闹声。
问他要电话的那个人没有明白,也就没有放弃,一直在说话:“……留个电话很方便的……填报志愿的时候同学们也能帮着参考……而且如果以后你也到北城读大学,我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林春水和手里的心都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心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要回北城念大学?”
那人回答“是的”。
她的心很沮丧的“哦”了一声。
那人继续问:“我回北城后要怎么联系你呢?”
她的心不说话了,她只好代替她的心说:“可能没有办法了,因为我没有手机。”
所有声音突然消失了,教室里变得好安静,好安静。
然后,一个细微的沙沙声出现在林春水的耳朵里。
眼前出现了一张纸,纸面载满了数字。那些数字伴随着它们被写出来时的沙沙声,客客气气地跟她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那张纸一直在往她跟前递,林春水犹犹豫豫的,一直不敢伸手。
突然咔哒一声,有个像磁带倒带一样的短暂声响,她的心底开始回放刚才捕获的一段声音:“时和,我也留个你的电话吧。”
但这段声音的后半段却和原段截然不同。那个女孩的声音问:“林春水,你要不要?不要我要了。”
她说的是那张字条。
林春水的心立刻回答:“我要。”
接着嗡的一声,全世界恢复了声音。熙熙攘攘,热闹无比。
林春水接过了那张纸条,听见自己说谢谢,也听见有人说不客气。
她转身,从教室走进一间狭小的后厨,到处都是油渍,空气粘腻。
一个胖胖的女人对她说:“小林,这个月的工资发了,你看看。”
她说好,低头去看,发现手中出现了一台手机。
她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故竟然还捏着那张纸条,她开始按纸条上的数字拨电话,电话接通,有人在电话里问她:“你要不要也来北城?”
然后是烟花炸开的声音,瓷器或者玻璃落在地上的声音,男人的骂声和女人的哭声。林春水在一片混乱中说:“好。”
再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试卷,纷纷杂杂的英语对话,有个打满鸡血的男声嘶哑着喊:“辛苦一年,幸福一生!”
林春水被这些声响吵得头昏脑胀的,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到北城去,到北城去。
她冒冒失失地东奔西走,一时到了巨大的会场演讲,一会儿又在拥挤的地铁里艰难地踮脚站立。
她看到很多个面目不清的女人来来去去,每个人经过她的时候都会说:“And you miss are no lady.”
林春水喃喃地回答:“No,I’m not.”
然后她被一股力量推倒,双手都被紧紧按着,双腿被抬高,摇晃,满世界都在摇晃。
有人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阿水,我叫你阿水好不好?”
她说好。
有人给她穿上衣服,给她擦掉眼泪,问她:“你会不会留下来。”
她说会。
然后人不见了,世界变成一片空白。
她的手里还拿着那张写满数字的纸条,可是电话再也拨不通。
忙音,忙音,忙音。
她握着纸条往机场跑,可是刚到机场,女人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愤恨地指责她:“就是因为你,我才摔断腿的,你要抛弃妈妈吗?”
她迟疑了。
下一秒钟,飞机飞起来了。
她在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中生活,工作,护理,睡觉。
但是飞机好吵啊,她睡不着。
她整夜整夜地睁眼,心里有个声音说,不要再想回北城了,只想,可以睡着就好了。
然后她就睡着了,接着又开始做梦,梦里又回到高中那间教室里,课桌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很多人搬着桌椅走来走去,发出快乐而热闹的笑声。
有人来到她的身边,又递给她一张纸条,这次纸条上写着:沈时和。
他问她:“你要不要?”
不等她的心开口,她就大声地说:“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她曾经想要过,想拥有沈时和,不考虑现实性,也不考虑合理性,只是像女孩子喜欢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