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宁让下人守好门窗,迈入里间,桌案上的药还冒着腾腾热气。
丫环撩开床幔,躺在床上的人,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目紧闭,薄唇微张,不停地低声呢喃。
她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试探性俯身下去。
“阿娘……别走,别丢下我……阿娘……”
阿娘?
这是梦魇住了?
知宁心觉好笑,看起来冰山似的人物原来做噩梦也是要找阿娘的。
她伸出柔弱无骨的手去拿他额上冷帕,突然,卫琛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喃喃道:“求你,别走……”
知宁被他吓了一跳,手中冷帕掉落在地,起身扬手挣脱之时,却发现他力大无比,紧紧抓着她的手,如铁钳一般……
“夏淙,你快给我放开!”
不知怎的,知宁下意识就嚷出了他的名字。
可是他仍然牢牢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紧握不放。
依雯连忙上前帮忙,嘴里咬牙切齿骂着“登徒子”。
她们试图掰开他的手,但是越挣扎却发现他攥得更用力,知宁疼得厉害,手腕骨都要被他拧折了去。
“不要,你们不要动他。”知宁喝止。
丫环们和卫琛博弈中,疼得知宁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依雯在一旁干着急:“小姐,这可怎么办是好?”
随后又灵机一动,露出凶狠的表情看向床榻上浑然不觉的人:“要不我找把刀来剁了这浪荡子的手。”
知宁被依雯的想法吓了一跳,简直要被她气得两眼发黑直接晕过去。
“你能不能动一动你的脑子,剁了他的手,血不得全溅我脸上啊?”
云儿往后瑟缩了几步,原来小姐竟是怕脏污才不让依雯姐姐剁手的。
这这这……
“他眼下被梦魇住了,没有知觉,等他睡踏实了就能放开了。”
知宁将手腕调整了个舒服的角度,放在褥子上,那截皓腕在方才的挣扎间,被掐出一道道红印,丝丝痛楚如被火灼烧了一般。
就这样被卫琛抓着手腕,知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指挥下人搬来个矮塌放在卫琛旁边,还铺上了几层厚厚的锦被,才能舒服些倚着。
心中郁气却未驱散,难得碰上让她情绪起伏不定的人。
不知好歹,眼下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她绷着脸望着卫琛俊美的睡颜,如雕如刻一般五官分明,紧闭着的睫毛又长又密,像一把墨染的羽扇。
而此时的神情浑然不似方才唤“阿娘”般无措,一派平静又安详。
安详……
知宁有个恐惧的念头浮上心头。
他该不会是死了吧?
她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去探他的鼻息,直到平稳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指尖,才略松了一口气。
“夏淙,我救你一命,你得继续在宝琢楼画图样子才行,不赚个千两万两的,怎么对得起我!”知宁揉着酸疼的腰抱怨。
虽知道他听不见,也感受不到,但她还是尝试往外抽了抽自己的手。
依然纹丝不动,知宁放弃了与他较量,让丫环扶起他再喂了一遍药,又来回换了几道冷帕,他身上的温度才慢慢降了下来。
折腾了许久,知宁熬不住困意,卷着身上的银狐斗篷窝在小塌上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卫琛醒来后,映入眼帘的是繁复华丽的床幔,精致花纹交错着,让他一时有些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
既不像是卫国公府,也不是夏家,昨日他是在大街上晕过去的……
头还有些昏沉,四肢酸软,尤以右手为甚,又沉又重,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了一番,完全使不上力气。
他侧头望去,一名裹在狐毛裘中少女正趴在他手臂上睡的正香,银狐斗篷垂落于床榻上,柔软富有光泽感的绒毛覆在卫琛肩胛处。
少女脸上未施粉黛,如玉如瓷的肌肤透着粉嫩,樱唇轻启,睫羽微颤,柔软的乌发如云散落至他的手中,与指尖相缠……
卫琛端详了会,才认出眼前人,与昨日晕倒之前那个月白青葱的身影的面容重合。
是那位宝琢楼的少东家。
此时突然感觉喉中异常的干涩,他有些抑制不住喉间强烈的痒意,捂着唇轻咳了起来。
知宁睡眠浅,长这么大,从未与人同眠过夜,连丫鬟守夜都是睡在外间,卫琛虽极力压制自己喉间的声音,但知宁却感受到了那股胸腔震动的力量。
被不明所以的声音吵醒,她头一歪睡眼惺忪对着眼前人嘤咛:“依雯,你先出去吧,让我再睡一会。”
“好。”
卫琛低沉喑哑的声音传来,唬了知宁一跳,瞬间清醒了过来,伸手揉了揉眼睛,便见他撑着身子要下床塌。
昨日大夫为了退热驱寒帮他褪去了外裳,现下他只穿着荼白里衣,腰带也不知去了哪里,松散着露出了扬长的脖颈和凸起的喉结,领间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
知宁用斗篷裹住不断泛红泛热的小脸,缩成一团阻止他下床。
“你等等,你知不知道是你先冒犯的我!”
卫琛看着她狐裘之中只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的杏眸,有些疑惑。
知宁就知道会是如此,他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不记得,满脸的不在意。
甚至现在能直接穿衣服拍拍屁股走人,这个没有良心的举人,简直丝毫不通人情世故和……男女大防!
“你,你先躺回去,这是袁府,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走。”
卫琛本也没打算离开,只想下床去倒杯水喝,见知宁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后面站着一排的丫环,气势十足,便听从她的意思躺了下去。
知宁一脸防备地看着他,昨夜竟睡得太死,连他何时放开了手都未曾察觉,白白和此人在房中同眠了一宿,想起来只觉得又臊又恨。
她捋开斗篷的袖子,露出手腕,一道道圆形勒痕在白嫩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昨夜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