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见着她了,岂不是天意如此?
她比幼年第一次见到时,形容更加狼狈,左脚锦靴上的东珠饰物不知丢在哪里;
油布下的衣裙脏污不堪,裙摆刮成了破布条;发髻散乱,多缕头发散落在颊边耳后。
这般景象让他心生妄念:想用机关术法将她永远藏于这深山里。
她眼眶还嫣红着,见到他来眼睛瞪得溜圆,震惊到: “是你?”
他的耳膜轰鸣,胸腔突然鼓胀震痛,比她还要震惊,嘘哑出声: “你,还记得我?”
仁川轻皱眉头,眨着眼睛狐疑道: “你不是韩家郎君?”
韩子忘暗嗤自己痴心妄想,轻轻舒出一口气道: “正是,我名子忘,现为武当弟子,姑娘怎会在此?”
随即将枪茅掉了个儿,枪杆递与她道: “姑娘还是先出来再说吧。”
仁川见他耍枪的把式,知是个会武的,也不多废话,用力抓住枪杆,提气蹬着坑壁。
脚踝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她忍不住吸了口气,好歹是上来了。
她双手抱拳,朝韩子忘诚恳拜道: “多谢韩公子相救,日后必当重谢,不然我怕是要在这坑里忍饥受冻一夜。”
韩子忘闻言轻笑出声: “哦,你要如何重谢?赏我大笔银钱?”
顿了顿,缓了语气又道: “你的脚伤到了,还是先随我回门派寻人医治一番再谈其他吧。
仁川觉得此人口气怪异,只当他年纪轻轻便历经艰难之故。
她想了想,看着他的眼睛诚恳回道: “若是你想回京,我可设法助你!”
韩子忘闻言诧异,又觉可笑,知晓她许是听闻了他们韩家父子狼狈离京的传闻,指不定以为自己是被母亲家族扫地出门呢。
见她神态认真,他深深地回望过去,语焉莫测道: “我想要的,姑娘怕是给不了。”
等别人承诺的给予,哪里及得上自己亲自去取得,他不会重蹈父亲的旧辙。
韩子忘并不想携恩自重,何况真论起来她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态度平缓许多: “在下先前不过玩笑话,此乃举手之劳,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且先随我回门派医治脚伤吧。”
仁川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随他在小道默默行走,她脚伤不便,为防她再滑跤,枪柄又递至她的手中。
今夜虽不是满月,也能勉强看到前方一丈处的少年清瘦身形,肩背挺拔。
他曲身弯腰用手扫开崎岖小路旁的枝丫时,下盘稳健,并不会带动枪身让她跟着踉跄。
行走时又将力道汇于枪身,好使她借力,是个面冷心热的少年啊。
一路无话,走至半途,便见门派侧门处一排灯笼鱼贯而出,超后山飘去。
韩子忘心下了然,她的随从已是找上了武当寻人,他早知以她的身份,哪怕他穷尽毕生所学也是不能将其困在山间的。
不说远在京城的女帝多重视这位王女,她那几个女侍怕不是要去寻关边大将把这整个河东翻遍。
两人脚程不快,花费半个时辰到得武当,着人寻唤医者,一番忙碌客院的谭秋也惊动了。
她本就无心歇息,闻得人声便急忙出来,寻人队伍才出发不久,她也没报什么希望。
却见到王女被妥帖的安置在软轿中,她上上下下扫了几遍,王女虽形容狼狈,关键之处并未伤到,精神也尚可,见她急慌慌的跑来还安抚了几句,便被抬至客房等待医师看诊。
谭秋未料到如此巧合,竟是韩家小郎救了王女。
她也不管韩郎君怎么就成了武当弟子,只感激地朝他多次拜谢,承诺道:日后若有差遣,必当助他。
韩子忘此时已经平复心绪,并未将谭秋的话放在心上,淡然客套回礼:小事一桩,无足挂齿,还需向义母通报,客人自便云云。
半夜,星云几个陆续赶来。
仁川脚伤已经用过药,幸而只是经脉扭伤,白色纱布缠着,定期换药,养上一两个月便能恢复。
众人皆松下一口气,洗漱睡去不提。
第二日一早,星辰就跟武当的几个年轻弟子打成一片,兴致勃勃说要去后山活捉一只野鸡给自家小姐熬汤补身子呢。
武当的姐妹劝她: “这山里的鸡常年遭弟子霍霍,极其精明,现只有那群跟着韩师弟的男弟子们能用机关活捉。”
星辰却胸有成竹道: “自有妙计”。
客院靠近山门,一早人来人往吵吵囔囔,仁川不知怎么梦见了昨夜的场景。
韩郎君问他如何报答,她口不择言: “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
话毕惊醒,一身恶寒: “在这个时代女子提及以身相许是要被人骂死的,这是在占人便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