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稚初,张嘴,啊。”初微坐在床榻边上,一手端着碗,一手捏着勺,微笑着哄劝道。
“我脑子没问题。”稚初再一次澄清道。
初微随声附和道:“恩,没问题,没问题。”
见初微依旧执着于黑衣人的话,稚初隐忍了一晚的怨气终于压制不住地爆发了,他抬手一拂便将初微手中的药碗打翻,温度未退的药一半洒在了地上,一半倒在了初微的手上。
凝儿见了,急忙掏出手帕替初微擦拭,怒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姐姐的手好不容易好一些,本来端个药碗就很勉强了,可她非要亲自喂你,你却在这儿不知好歹的。都烫红了,姐姐,我屋里还有陆太医给的烫伤膏,我这就去给你取来。”说完,她便急匆匆地出了屋。
稚初看着初微烫红的手,心里也清楚方才是他过火了,可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并非排斥她的温柔,心中却又不喜她这般的温柔,目光微滞,那白皙肌肤上的红印很是刺眼,他不想再看,便将头转到了一边。
初微看着稚初棱角分明的脸,见他长翘的睫毛颤抖着,本来还有些火气,现在连火星都没有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黑衣人知道她要去沧山,而稚初又和黑衣人有关系,所以她便想对他好,还有……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她刚失去了一个孩子,所以看到稚初,她便想照顾他。
她叹了口气,拉过稚初抱进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道:“稚初不必在意昨晚那人说的话,姐姐方才看到稚初的佩剑了,很漂亮的剑,稚初也会武功的吧,会武功就比姐姐厉害了,姐姐也想会武功,想要离开这里。药虽然苦,姐姐也不喜欢喝药,可稚初还是要喝,等稚初病好了,就跟姐姐一起离开帝都,好吗?”
稚初被初微抱在怀里,全身僵硬着一动也不敢动,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也感受着贴在他胸前那柔软的身体,指尖剧颤,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收回僵直的手臂,也附上了她的后背,然后低头将脸埋进她的肩颈之间。
这是他十六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他的心从来不曾冰冷,却也没有过温度。
“对不起。”
他的声音从颈脖间的缝隙传出来,很轻,温热的气息打在初微肌肤上,初微会心一笑,声音更是柔了几分,“姐姐不痛,不怪稚初。”
听完她的话,稚初抱着她的手臂更是重了几分。
她很瘦,稚初在触碰到她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她说她久病成良医,她说慢慢走才不会扯到伤口,因为她有经验,她说她想离开,这些都让稚初觉得,她过得不好。
昨晚,她见到他,并没有如他所料想的那般大声喊叫,而是问他是谁,她不像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看起来好像很坚强,却又像是很柔弱。
他想保护她。
很想。
“姐姐。”凝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稚初下意识往后一缩,可手上里动作却没有改变,他是想退开的,毕竟自己这样抱着她,会坏了她的清誉,可心底却贪恋着这样的拥抱。而初微却没有多想,只以为稚初是被凝儿的声音给吓着了,毕竟刚才凝儿才骂了他一顿。
“你不用怕,她是凝儿姐姐,刚才是担心我才冲你说了几句重话。”说完,她便松开了他,起身让凝儿给她上药。
稚初清楚,初微之所以一直对他这般温柔,是因为她深信昨晚黑衣人说的话,当时黑衣人给了她一个玉佩,还让她带他去沧山,他知道沧山,也知道沧山之地,无人能进,那为何黑衣人会让他们俩去沧山?
她说她想离开帝都,黑衣人又让她去沧山,难道他们俩是认识的?
也许自己的身份,黑衣人早已知晓,所以才会救他,可黑衣人为何要救他,又为何要他去沧山?
稚初盯着初微正在上药的手想了很多,如今自己无处可去,为了她,他早已背叛师门,既然如此,那他要不要留下来,留在她的身边,如果让她知道他其实并没有患上痴病,那她还会愿意照顾他,带他去沧山吗?
他两次坦白自己脑子并没有问题,她都不以为意,若是如此,继续装下去,也不算欺骗她吧。
“稚初在想什么?”初微走过来问道。
稚初回过神来,说谎这种事,他并不擅长,若要存心欺骗,不是他所能为的,特别是看到初微真挚的目光,他就更觉得心虚,皱了皱眉,他干脆侧身躺在了床上,身上的伤口因为这样再次迸裂,血瞬间便沁染了他的衣裳。
“姐姐!”
身后传来凝儿惊呼的声音,稚初这才回过头来,发现初微已经倒在了床榻旁,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匆匆下床抱起了初微,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应该是七芯魅的毒发作了,稚初,你乖乖看着姐姐,我去请陆太医过来。”
“凝儿……”已经半醒的初微想要叫住凝儿,可凝儿已经跑出去了。
“你怎么样?”稚初关切地问道,方才看到她晕倒在地,他只觉得心头猛地一紧,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痛楚,像是有什么人想要将他的心脏捏碎一般。
头晕的感觉还未散去,初微皱了皱眉,说道:“你快去拦住凝儿。”
“她已经出去了。”
“我只是晕血,稚初,你的伤口裂开了。”一想到方才看到的情景,初微就觉得全身无力,她将身子侧过去,面朝着床榻里面。
稚初想起昨晚她一直说她见不得血,后来她虽在他身边守着阿祖替他上药,也是一眼也没有看过他,直到他换好衣服,她才回头。
看着初微紧皱的眉头,稚初一把拉过床榻上的锦被披在身上,然后转身去倒了一杯热茶。
“我遮住了,你喝茶。”
为了防止锦被掉下来,稚初连脑袋都缩在了锦被里,初微被他扶起身子,看他这番模样,笑得呛住了,“稚初,你真可爱。”初微一边咳嗽,一边笑道。
稚初脸上一红,放下她,急忙转身走到桌前,捏着杯子,不知该怎么回话,正当他支吾不语时,身后传来了初微一声低吼的悲痛,他抬脚转瞬间便跃到床榻旁,只见初微缩成一团,身子剧烈地颤抖着。
初微本就有些苍白的脸霎时没了一点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