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先生和雪鸢的神秘不言而喻,就这沧山,也是个十分奇怪且神奇的地方。
沧山里唯一的一座庭院楼阁是以雪鸢的名字命名的,唤为雪无鸢,初微知道纪先生才是这沧山的主人,所以不明白他们所住的地方,为何会用雪鸢的名字,后来看纪先生对雪鸢的态度,又想着许是纪先生想讨好雪鸢,才这般起名的吧。
除了名字,沧山的景色,也十分奇怪,明明山前是皑皑白雪,可这沧山后山,却又是另一番景色。
次日一早,初微就在侍女的引领下去了沧山后山,刚到山顶,她便看到了山脚下的那棵银杏树。
一树的金灿总是能最先夺人眼球。
那棵杏叶半落的树威风凌然地耸立在山脚,从容自若地随风轻晃,满是潇洒与傲然。
初微霎时看呆了眼。
参天的银杏树,她只看过图片,就连她梦里的那一棵,她也只是在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零星一角。她望着它,然后一步步走进它,最后站在树下感受杏叶打在自己身上,心里是一阵又一阵地悸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想她第一次在网上看到那棵百世银杏,便嚷着让丁宁陪她去现场看,只是最终因为各种原因,计划搁浅,在那之后,她也很快忘了。
不想来了这里,竟达成了一直尘封在心底的夙愿。
“先生一会儿就来,还请姑娘在此等候片刻。”
侍女说完便离开了,独留初微一人在树下等着。
初微今日依旧是一身绯色长裙,外面套着绯色大氅,回想起来,她来了沧山便一直没有穿上自己带来的衣服,每日清晨都有侍女带新的衣服来给她换,而侍女带来的都是统一的绯色长裙,只是每一套的款式都有些许的差别。
金色的银杏叶,没有一丝冬日的颓废,美得让人有些眩目,而站在满地金黄上的人,绯色长裙委地,墨色长发及腰,单单只是背影,也已经撩了来人的心思。
“王妃。”
听到空中飘来的声音,初微心中一滞,旋即又笑了笑,摊开手任由手中的那片杏叶往下坠,而后眉心微蹙,睫毛轻颤,挣扎着慢慢转过身。
一片杏叶正好落到她眼睫上,一瞬黑暗后,便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人。
她有多久没看到他了?
好像有差不多一百天了吧。
一百天。
恍如隔世。
她有想过战场上的他会是什么样,可真的看到了,心里却不知怎么的有酸涩感漫出。
自秋至冬,他的肤色好像白了一些,却还是她喜欢的小麦色,面容虽一眼便看得出是梳洗过的,可脸上却还是有战争的痕迹。
想见他。
可是当真见到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所以她只能笑。
对面的人却在她转身的瞬间便僵了步伐,惊愕地看着她青苍的脸。
只是数月未见,她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初微看着他顿住的步伐与眼中投射出的怜悯,脸上的笑也短暂地滞住了。
来了沧山后,初微便没有化妆了,一是她忙着照顾稚初,二是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纪先生和雪鸢面前隐藏什么,她虽答应了纪先生去滨州,可她根本没有想过左司会来沧山,她会毫无预兆地见到他,一时诧异非常,全然忘了自己的病容有多渗人。
良久,左司才一手持剑,一手紧握玉佩走近了初微。
“……你……还好吗?”短短四个字,像是炙热滚烫的火球,从喉咙挤压出来时,已是被灼伤过,喉间只剩沙哑。
初微闻言一怔,旋即想起自己的脸,有些尴尬,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现在毫无修饰的样子,可她更不愿自己这般卑微的心思被看穿,只能加深了脸上的笑意,回说:“还活着,算是……好的吧。”
干哑的笑声后,又是一阵沉默。
还活着……
左司反复地思量着她的话,心情早已从赶往沧山时的期待转变成了满心的酸痛。
他以为她没事的,在滨州的日子,每当静下来的时候,他都幻想着她在帝都如何毫无束缚地生活着,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询问阿祖她的情况时,他也不曾想到,自己再见到她的时候,她会是这样一副羸弱的样子。
“那为何……”脸会这般苍白,眉间还透着黑青,双颊凹陷,瘦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般?
左司双唇微颤,最终还是没有问完心里的问题。
初微双手遮脸,反复搓揉了几次,才道:“路上受了些风寒。”
她的脸色并没有因她的动作红润起来,她的手指滑过后,苍白褪去,底下的暗青转瞬即逝,虽然很短暂,左司却都看进了眼里,他知道,她是在骗他,若只是风寒,她怎会如此,“止若姑娘就在滨州,等主子到了滨州,便可让她替主子看看。”
初微不想接他这句话,只是干哑地笑着,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她这才将他为何会在这里的问题提上了脑,她低眉看着左司手中的玉佩,那是她给顾子衿的,用来换阿祖免受惩罚,左司能拿到这块玉佩,那他来这里,顾子衿肯定是知道的,难道是来试试这玉佩是否管用?
或者,是顾清让命左司来的?
是为了和离书吗?
看来,雪鸢也并不是什么都知道。
纪先生和雪鸢站在不远处看着银杏树下的两人,雪鸢面无表情,半晌才抬起头看着眼睫半眯的纪先生,“怎么,先生后悔了?”
纪先生低头看着她,眸里已是朗清,“我丢下一切来这沧山,便没想过后悔二字,只是……”
雪鸢接过他的话说道:“只是没想到自己做什么便弄砸什么。”语调是轻松的陈述,最后一个字落下尾音后,雪鸢便往后轻轻一退,堪堪躲过纪先生伸过来的手,她无视纪先生眼里的怒意,问道:“先生不过去吗?”
纪先生也不想因为责罚雪鸢而弄出太大的动静惊了树下的两人,收回了攥紧的手,道:“再等一会儿吧。”
雪鸢也望着远处的初微,“先生还是收起心中的愧疚吧,你再怎么内疚,于她来说也什么都不是,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