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的纸花和木头碎屑，初微自稚初怀里低头看着眼前的一切，起初，想的是自己的眼睛终于没事了，这里没有眼镜，她可不能近视呀，后来又反应过来，定是有人在这里动过手，那些红纸，她已经不在乎了，可这满屋的碎屑，她有点心疼那些家具。
稚初将初微放到床榻上，这里离门口较远，这才避免的祸害，虽然初微心里想的是若这张床也被劈碎了就好了，她并不想睡在这床榻上。
痛苦和快乐，她在这张床上都体验过。
只是已经不想再回想起了。
靠在稚初为她置好的枕垫上，初微沉下心中所意，扫了那一地的混乱一眼，望着稚初问道：“可有受伤？”
稚初微一怔愣，恍然后便立即摇了摇头，可他却没有接她的话，只声音沉哑地问道：“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这里有什么不好，顾清让他心中愧疚，定会好吃好喝伺候着……”话到一半，见稚初脸色铁青，忙赔笑道，“逗你的！”
她眼中的笑意却又一瞬消失，她垂下眼睫，眸光昏暗，“阿祖死了，我要为他做些事，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
稚初看不得她这个样子，心中懊悔自己方才的失控，他紧抿着嘴唇，默了一瞬，抬手在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瓶来，“南清，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定会帮你的，现在，你先将这药吃了，雪鸢说这药可以将你体内的蛊毒彻底去除，只是……你吃后会昏睡些时日，等你的身体恢复些后，我便替你去给阿祖报仇。”
初微摇了摇头，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这药待会儿再吃，我想和怀瑾说说话，不过在那之前……稚初，你足足骗了我一个多月……”
“我有解释过的！”稚初知她在说那件事，生怕她恼了自己，忙解释道。
他是当真解释过好几次的，只是她都没有听进心里，后来虽然因为私念，为了能留在她身边，他才圆下那个谎，可他其实早就想跟她解释了，若不解释清楚，她只会当他是个小孩，只把他当作弟弟。
可他不愿做她的弟弟。
“那还是我的错了？”
“不，不是……”
初微见他低下头，精致的五官凝成一副委屈样，差一点绷不住笑出来，“既然是你错了，那就要罚的，好了，现在罚你去将那边的那些垃圾统统清理出去，我可不愿自己的房间这么乱。”
稚初倏然抬头，忙重重点头应了下来，将手中的白玉瓶塞进初微手中，转身去做一名称职的清洁员。
终于将稚初打发走了，初微这才得空去看一直站在床尾隐忍着悲伤的怀瑾，她在为什么悲伤，初微心里知道，她现在这样，怀瑾定会为她难过，她柔了眸光，笑笑道：“我现在不是睿王妃了，四嫂这二字是不能再叫了，我以后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怀瑾身子一颤，拥过去紧紧抓住初微的手，就像当初她受了箭伤她来看她时那样。
被怀瑾紧紧抓着，初微觉得自己的身子也跟着抖起来，她明白怀瑾的怜惜，刚想安慰她她说，其实疼过了便没事了，怀瑾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她因喉咙受伤，声音本就沙哑，现在因为心中悲恸，有些泣不成声，所以出口的字句低哑得有些听不清，“是因为我对不对？你本来是要离开的，却因为我……你是为了我才去滨州的，是不是？南清，都怪我，都怪我……”
怀瑾似乎知道了运粮一事的原由，却不知这事是顾子衿跟她说的，还是她在别处听到的，不过，这并不是事实的全部，初微指尖用力，回握住怀瑾的手，“怀瑾，当时我本来就是要去沧山的，答应晋王运送粮草，于我没有任何坏处，更何况一路上我吃晋王的，喝晋王的，其实是我赚了，至于去滨州……”
若是我没有去滨州就好了，南家的人没有救到，反而害死了阿祖。
初微心中大恸。
“我去滨州是因为我和顾清让之间有些事要解决，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很好，真的，倒是你……”她将视线移到怀瑾的肚子上，“它可好？”
怀瑾紧咬着下唇，怎会没事，睿王误会她，将她囚于地牢，是因为她去见过湘王，若非她为了她将自己卷进运粮一事中，顾清乔怎会去找她的麻烦，还有那天，她曾受过伤，听了稚初的话，她才知道她那日曾被半夏打伤，她和半夏并没有什么旧怨，唯一可能会让她和半夏起冲突的理由，便是她。
若非为了替她出气，她不会得罪半夏，若非为了能让晋王对她好些，她不会去帮晋王运送粮草，若非……
好多“若非”。
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
怀瑾心中还有好多话要想跟她说，可她不能再说下去，她知道，初微其实很不好，现在强装着没事，是不愿再提那些事，她在他们到达地牢前到底经历了怎样一场生死，她们虽不能感同生受，却是知道只要往那最痛的地方想，那便是她的遭遇了。
怀瑾握着初微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腹上，“倒是个安静的孩子，没怎么闹过，所以我一直没有过害喜。”
怀瑾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只是现在天寒，穿的衣服较厚，所以外表是看不来的，倒是一上手，便能摸出来，初微在那微隆的地方摸了摸，脑中突闪过一团腥红，她手指一僵，差一点朝着怀瑾的肚上按了下去，她忙缩回了手，抬头看着怀瑾，脑中还有些混沌，张口便掩饰道：“你……还不打算让他知道吗？”
“他不会高兴的。”怀瑾低眉一笑，满眼的苍凉。
有些事，知道了，哭过了，后来再想，也只是满眼酸涩。
他怎会愿意让自己有他的孩子。
“那你之后怎么打算？”孩子的事，已经几个月了，怀瑾竟然还不愿告诉顾子衿，那是不是说明，连怀瑾也明白，就算知道了这孩子的存在，顾子衿也不会保护她和孩子的。
可他似乎不会不高兴，就算这孩子不是半夏所生，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孩子，可再怎么样这也是他的孩子，只要是他的，那也就是北戡帝网中之鱼，说不定顾子衿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会拿着这孩子去向北戡帝要一个机会。
毕竟，孩子生下，北戡帝便会杀了晋王。
“我……”怀瑾一时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