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玉镯后的她安静异常,顾清让不知道是为何,许是太过急切地想要从她那里得到回应,他脚下往她身前又贴进了一步,将她的手腕凑到唇边轻轻地印了一下,对面的人这才回过神来。
他挑着指尖将她的头微微抬起,对上她的眸子,发现里面已是氤氲一片。
心中霎时被狠狠拧了一把,他刚要说话,初微却抬手将他托着她下颚的手挥开了,而后垂着头看着手腕的那抹翠绿,“这镯子是离开帝都的时候,我娘给我的,失去记忆的时候,不知道这镯子的重要性,所以才胡乱将它给了别人,这是我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多谢王爷帮我拿了回来,不过这本是我用来换那两人的驴子的,如今驴子丢了,镯子也没有给到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原来,她眸中雾气是因为这镯子是刘氏留给她的,顾清让心中又是一阵酸疼,南家出事后,她因为失去记忆而没有过悲恸,如今想起了所有,那些未来得及侵蚀她的悲伤自是会涌现出来的。
幸好,当时他只想着这镯子是她的,断不能被别人碰了去,才将镯子收了回来。
他看着她微垂着的头,心中翻涌,突有些话想要跟她说,只是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本王已经给过他们钱了,就当是从他们那里将那驴子买下,你不必烦恼。”
“嗯。”她也没再阴沉下去,眉眼含笑地点了点头。
一瞬间,顾清让觉得她像是又退回到了浓雾中,他心里清楚,自她恢复记忆后,一桩桩一件件的误会已让两人之间生出了隔岸般的嫌隙,大部分的时候,她对他是冷淡至极,这些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像是关于名字,还有进入院子的禁忌,这些都是他从前对她的狠心,所以她因为这些而对他态度冷淡,他心中虽然苦恸,却是一句也辩驳不了。
可有时候,她却又像是站在一片浓雾中朝他微笑,他看着,觉得那笑意覆着一层潮气,弄不清是她在假装,还是他在骗自己。
就像现在,她提到了刘氏,他知道此时的她心中必然难过,可她却因为他故意扯开话题的一句话而浮出了浅淡笑意,这笑中的酸楚,他怎会不知,若是从前的她,提到逝去的家人,她可能会哭,也可能会因为他没有救下刘氏而痛骂他一顿,可现在,她却没有多说一句。
他想着,等现下的事情结束,等他给她找到解药将她治好后,他再慢慢跟她解释,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哪怕他的字句已是苍白,他也能用以后的行动让她明白他的心意。
只是现在,他不能跟她提之前的事,止若说过,她不能再有情绪激动,所以,哪怕知道她在假装,只要她能呆在他身边,便足够了,他只希望她能等到他拿回续命丹,无论如何,他一定会救她的。
……
第二局过半,初微已经接连赢下了好多词,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着。
这些词是她写的,自然是从她记得的诗句中提取出来的,这样虽然算是作弊,可这里的人又不知道,在江林的时候她就做过一次了,一回生两回熟,所以这一次她也算是赢得心安理得。
一阵敲门声后,左清清去开了门,随后,陆文渊跟着她一起走了过来。
初微点头示意了一下,陆文渊朝他们行了礼,最后视线停在了顾子衿身上,“晋王殿下,下官已经为晋王妃诊过脉了,王妃身子并无大碍,现在已回府休息了。”
顾清让似乎还没有将方才她让晋王府下人将怀瑾接来的事告诉顾子衿,初微想着,她以为方才她和顾清乔说话的时候,顾清让会趁这个时候跟顾子衿说的。
她不知道,当时的顾清让哪里有那心思,从初微离开他身边开始,顾清让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她,而后发现她和顾清乔似乎越聊越投机,他终是抑制不住心中醋意匆匆过了去,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看到顾子衿眸里略带疑惑却又充盈着憎恶,初微心中也涌出许多厌恶,都说下意识的反应最为真切,顾子衿一听到关于怀瑾的事便立刻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这样的反应她早就见识过了,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既然两人都已经闹到了这般地步,顾子衿为何不干脆也将怀瑾杀了。
难不成真为了她曾经跟他说过的那番话?
可他顾子衿当真是那种守信用的人?
算了吧!
初微将心中怒意压下,跟顾子衿解释了一下方才的情况。
顾子衿沉默着点了点头,却不知他到底是接受了初微方才的举措,还是此刻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做些什么。
初微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一时也没再说什么。
倒是顾清让以为初微是担心顾子衿会不高兴,这才忐忑地看着后者,于是帮她说了几句话,说最后让晋王府的下人去将怀瑾接过来是他的主意。
顾子衿听后,又沉默了一阵,待眉间阴霾散去,他才看着陆文渊问道:“既是要将她接来睿王府,为何陆太医又说已经替她诊过脉了,陆太医是在何地替她诊脉的?”
陆文渊忙回道:“下官是在睿王府旁的街道遇上晋王妃的,当时下官刚从医馆出来,正要来睿王府,遇上晋王妃后,下官听王府的人说晋王妃身子不适,便在马车外用红绳替晋王妃诊了脉,幸得晋王妃身子并无大碍,只不过是因着心郁气堵,才有些闷堵之意,下官已经给晋王妃开了几服调理身子的药,晋王妃只需服药两三日便可无碍。”
“那为何四嫂没有跟太医一起来?她人呢?”初微问道。
“晋王妃说今日是睿王妃你的生日,她身子不适本就不该来的,现在手里又拿着药,就更不好秽了今日的生辰宴,便托下官将她给王妃准备的生辰礼物转交给你,自己回了晋王府。”说着,他便从怀里拿出一只小小的锦盒。
锦盒里是一只用玉打磨出的蝴蝶,初微知道,这是怀瑾留给她的离别之礼。
她看着手中的锦盒,一时心中翻涌,宋府出事后,她便没有再见过怀瑾,这期间两人都是通过稚初传递书信来商量离开之计,现在,怀瑾真的要走了,而她,怕是再也见不到怀瑾了。
纵使有再多的舍不得,也不得不舍。
她知道,怀瑾终是自由了。
只是,身子是自由了,可那颗支离破碎的心,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