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微略带嘲谑的声音掷在止若耳里,迎上她似半月般的眼眸里浮出的浅浅笑意,止若脸上的悲戚也一瞬间褪了去,她微抬着下颚,还挂着湿气的眸子略略一沉,伴着她合拢衣裳的动作,她起身下了床榻。
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游移,声音清冷却又带着几分嘲意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当真那般有骨气,结果还不是来了,这种欲情故纵的手段,你也不是第一次用了,啊,对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南清?沈初微?还是什么魑魅魍魉的名号?”
初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我可不介意你叫我什么,因为不管你嘴上说的什么,你心里想的都不会好听的,想我还是南清的时候,你便有心防着我,如今我不是了,你又会怎么做呢?我今天之所以会来,便就是想看看你会做些什么,结果来了之后……大失所望啊,止若姑娘。”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般,止若骤然沉了眉心,“是,如今他的心思全在你身上,像是着了魔一般,你的手段的确厉害,一开始,他厌恶你到甚至可以毫不心软地将你杀了,可是现在呢,他甚至不敢冲你大声说一句话,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你,这便是理由,因为你改变了他,可是你对他的改变,却是会害了他,夺嫡之路从来都是鲜血漫漫,倘若他心软半分,便会叫人拿到痛处,所以我必须让你从他身边消失。”
初微摇头笑道:“这也能算得上是一个正当的理由,不过假了点,对于顾清让,除了我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由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留在他身边,那几个月里,我身上遇到的那些事,归根结底,哪一件不是因为他,包括你用蛊虫来杀我,当时的我,但凡是有一点机会,我也会从他身边逃离的,因为我知道他有多讨厌我,夺嫡之路当然是会血流成河,可他和顾子衿的道路却是踩着南家和宋家前行的,他们会有痛处?两个能将自己妻子的娘家里的所有人推向地狱的皇子,谁能拿住他们的痛处。”
“南家的人和宋家的人本来就该死!”止若厉声道,“要不是南甄的陷害,墨姑姑就不会死,那样的话,我在清让身边的位置便比谁都重要,今天他就不会对我如此绝情,因为墨姑姑是德妃娘娘和静妃娘娘最重要的朋友,她们知道我是墨姑姑的人,便不会让谁看轻我,或许你还不知道,当初剿灭墨剑山庄一事后,哪怕知道陛下会责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德妃娘娘还是要求要陛下收走南甄手中的权利,将他软禁于府中。”
“还有宋与书,当年他做的事,便是再杀他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抵消他的罪,什么妻子的娘家,对于南家和宋家,我们一直都知道他们最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是宋与书设计让晋王不得不娶宋怀瑾的,难道就因为他被迫娶了仇人的女儿,那仇便不报了?还是说因为南清帮清清试了药,边境百姓们的死便不顾了?一次一次,你用你自己的道理去责怪他们,可你根本不懂这十一年来他们是如何过来的,德妃娘娘惨死,陛下迁怒于晋王,静妃娘娘自戕,陛下便怀疑起睿王,他们一路走来,步步惊心,可你却一次次破坏他们的计划,若是不除了你,迟早他们会被你害了的。”
也许是顾忌到顾清让就在院子里,所以止若斥责的语调虽然比她平时说话时要高出一些,初微却也能感觉到她是刻意压低了自己的音量。
初微并没有因为止若的话而做出什么反应,只死死地将她盯着,像是在看一场戏一般。
从来她都是知道的,南甄和宋与书的确是做了错事,顾清让和顾子衿想要一命抵一命,在这个地方他们要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的,一直以来,她气不过的都是顾子衿对于怀瑾的逼迫,甚至到了现在,顾子衿依然想要从她口中问出怀瑾的下落,如此执着的赶尽杀绝,纵使他们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也不该那样对一个于他们根本就没有威胁的人。
怀瑾唯一的错,便是她是宋与书的女儿,可是她能选择自己的父亲吗,谁又能选择,所以,她还能如何。
初微略退了两步,停在了身后完好的木椅前,她俯身坐下,一手枕着桌面撑着头,另一只手不由朝自己的腹部摸去,直到指尖传来平坦的触感,她这才想起,自己的身子已不是南清的了,她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回衣袂中,歪着头说道:“止若姑娘,你和左清清的区别就在于……她虽然和你一样藏着许多对我的想法,可她是真的蠢,而你,就你方才对我说的那些话来看,好像是要比她聪明一些的,你方才说那么多,不过是诛心而已。”
“知道吗,在我来这纪沧大陆之前,我的工作让我每天面对的人,不是勾心斗角,就是尔虞我诈,再小的家族企业都会有争权夺利,简直就像是你们这里的浓缩版,只不过我从来就不参与其中,因为我只把自己看成局外人,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事,我虽看到了,却也不想用最坏的角度去剖析,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我就拿那么点工资,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呢,每天快快乐乐地上班,下班后便和朋友一起逛街,看电影,吃饭,这样多好。”
止若不明白她的话,只沉着目光看着她。
初微看出她脸上淡淡的疑惑,低眉一笑,“听不懂?也是,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们这里什么都不好,偏偏我还是被人威胁着回了来。”
“威胁?”止若脱口便问道。
“恩,那个人只需一句话,即便我再恨这里,我也不得不回来,因为我见不得身边的朋友受伤,死去,就像当初我在军营的时候看到你被人掳走,我也是毫不迟疑地追了过去,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当你是朋友,如今想来,却是极其的讽刺,或许从我看到你在马车里的那一刻开始,我便已经落入你的陷阱了吧?”
“……”
见止若不回答,初微将身子朝前倾了倾,继续说道:“我虽不知道你是如何被东震的人掳走的,或者说,掳走你的人当真是东震国的人?不过后来我追过去将你救出,甚至落到东震人的手中,这定是在你的计划中的吧,止若姑娘,就像方才我跟你说的,有些事,我其实是看到了的,只是我不愿去揣摩,左清清对我的心思,就算我知道,若不是她做的太过了,我也不会想要跟她摊牌的,而现在,你我便来说说吧,当初在兴城,为何我将你救走后,你给左司发了信号,当他找到你的时候你却昏迷了?”
止若半垂着的眉睫顿时一震,她抬眼看着初微,心中骤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