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是静谧一片,左清清似是陷入了沉思,又或许是她的身子早已是强弩之弓,方才的退避更是加速了她身体里毒素的流动,所以此刻的她浑身不住地颤抖,她抵着头,苍白的嘴唇蠕动着,嘴里一直呢喃着什么。
初微也不着急,只原地等待着,许久之后,屋外终是传来了细微的骚动声。
初微走过去打开房门一看,顾清让果然已经来了,他虽刻意压制着紊乱的呼吸,可覆着薄汗的脸上透出的暗色还是暴露了他糟糕的身体状态。他本是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下听着止若跟他说着什么,此刻见初微出了来,他忙抬脚走了过去。
“等一下。”初微站在门槛外抬手制止着顾清让的动作,“你就站在那里吧,顾清让,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让不相干的人出去。”
其实现在院子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初微眼里的意思是希望顾清让让左司和阿乐出去,而他似乎也是懂她的,在停下脚步之际,他稍一抬手,左司和阿乐便颔首退了出去,临出门时,还合力将轻玲苑的院门给阖上了。
月光微微,凉风轻轻,满园的桃树随风摇曳,院子里充斥着树叶细碎的声音,初微就着身后卧房里照出的烛光低头看着台阶下的两人,止若就站在顾清让身后,从初微的角度看去,顾清让故作无恙地挺直着背脊,而他这一举动让他稍扬着的身子就像是靠在止若身上的一样。
顾清让见初微久久不开口,只盯着他衣袂的方向,下意识将手往后背去,他似乎是忆起了初微晕血这一点,所以将满是血污的衣袂藏在了身后,他有些后悔,方才逼毒的时候太过着急,以至于内息混乱,伤了内腑,后来又因着担心她会离开,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赶了过来。
“初微……”
听见顾清让打破寂静的声音,初微这才将视线移了上去,她微皱的眉心,让自己尽量忽略他此刻的身体情况。
“你什么时候才能将那些监视我的暗卫撤走?”初微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与怒。
“那些并非是……”
“并非是监视我的?那么说,你派那么些人整日地守在我身边,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顾清让,今夜我们便将话说清楚吧,我不喜欢整天被人盯着,我并非是南清,今后也不会以白苏的身份在这里生活,这里谁也不会认识我,我亦是跟谁也没有关系的,所以,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你让阿乐来客栈找我,费尽心思要我来这睿王府,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她已不是南清的模样,说话间的语调却让顾清让恍惚地将她逆光的身影看成了躺在冰窖里的那个人,他知道,他之所以会有这种错觉,是因为一直以来刻在他心里的她,是南清的模样。
他看不见此刻她脸上的表情,脑中却依稀浮现出过去她恼怒时的神态,忙解释道:“我从未让他们限制你的自由,我之所以那样做,不过是担心……担心你走了,初微,关于我们的事,从前的误会,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我为什么不可以走?”从她回来后,他便一次次跟她说他们俩之间有误会,难道她过去所遭受的一切,他竟是用“误会”二字来总结的?“顾清让,从前的一切对我来说犹如噩梦,以至于当我死在安梅园后,我回去我原来的地方,竟是再也想不起自己曾经来过这里,直到……”
直到没有记忆的她在杂志上看到介绍顾泽希的报道,在看到他和顾清让一模一样的脸后,她才恢复了记忆。
不过她不知道,那并不是她忆起了从前,而是有着这里记忆的灵魄复苏了。
“直到我回了这里,你一次次地跟我说我们之间有‘误会’,顾清让,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过去我几次在死亡边缘徘徊,有好几次都差一点死在你手中,那个时候我不屑与你解释,因为我知道你有多讨厌南清,可你现在来跟我说,那是误会,如此说来,是我误会了你杀我的理由,还是误会了你当时选择让我继续活着的企图?”
“而现在,对于你放低了姿态想要跟我解释的语气,也让我有些误会你对我的感情,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南清已经死了,我也告诉了你我是沈初微,甚至我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隐瞒于你,哪怕我知道那于你们来说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因为我是个能借着别人身体活在这里的魂魄,可你却是不依不饶地想要我回来,若说你是想要研究,这还说得过去,可就你跟我说的话来看,似乎又不是,你是当真想跟我聊从前的事,这我便不懂了,思来想去,唯一一个像样点的理由,便是你喜欢我。”
她脸上渐露讽意,因为这个理由连她都不会信,又有谁会信呢,“睿王殿下不必觉得这话可笑,我俩之间既然有很多‘误会’,那我因为你的态度而产生这样的误会也是无伤大雅的吧,毕竟在我被蛊虫咬之前,你也曾口口声声跟我说你爱我。”
站在顾清让身后的止若倏然将视线从初微身上移至顾清让的后背,她五指紧握,指尖深深陷进掌心,她不相信,她不相信顾清让曾对初微说过“爱”这个字。
顾清让却是在初微话落后立刻说道:“是,我让辰卫守着你,是因为我怕自己会失去你的消息,我怕你会像四嫂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而我让阿乐骗你回来,是因为我想消除我俩之间的误会,初微,从前的事,是我错了,就算你不是南清,曾经我也因为对你的误会而伤害了你,一开始,我是因为南清利用试药逼我娶她而对你不好,后来是因为南甄的事迁怒于你,可我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你的命,因为很早开始我便喜欢你了,在军营的时候那样对你,是因为我心里很不安,因为你一直在逃避我,直至后来,你深陷哨营,我却错过了你,从那时开始,我便告诉自己,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听了他的话,初微捂着肚子轻笑,眼里的灼热越发的红亮,她扬声说道:“不能再失去我?算了吧,这样可笑的话,谁会信!顾清让,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忘不了当那些东震人禁锢着我的手脚,捂着我的嘴撕开我身上的衣服时你在营帐外说的话,你说‘止若和清清现在还在军营’,是啊,她们俩多重要啊,重要到即便是有千军万马保护着,你也不放心,要亲自回去守护,你知道吗,你的这句话比那杀人的刀还要锋利,是它直接杀死了从前的我。”
她的笑声渐渐淡了,说话的语调随即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