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让推着初微走到院外的时候,屋内早已爆发了顾子衿激昂的声音:“宋怀瑾!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他!”
早在屋外两人还在竹林交谈的时候,顾子衿就已经有些隐忍不了了,看着怀瑾毫不介意她白净的手沾上傅从之吐出来的污秽之物,反而是仔细用手中绢帕替后者擦着嘴角,他差一点没忍住上前一掌结果了傅从之的性命。
他能再次隐下快要自胸口炸裂开来的情绪,是因为知道自己有多亏欠她,所以,她要气他,他便站在厅里看着,极力将自己眼中的杀意压下。
月前,沈初微搬到初锦阁闹脾气,而他的这位九弟居然由着她胡闹,只彻夜在她卧房外守着她,他得知后,只跟他严肃道:你不要这般宠她,让她越发刁了性子。
他的九弟却只笑着回道:她能让臣弟宠,臣弟已经足够了。
与他和宋怀瑾的情况不同,他的九弟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直接伤害过沈初微,而他……
刑场上的那个腥红漫漫的画面好似就在眼前一般。
所以,她要这般闹,他便由着她。
她要看到他因为她关护了别的男子而郁闷、烦躁、生气,他就让她看到。
他是皇帝,是这世上最不能忍受自己的女人与他人亲密的男人,可若是她想以此来气他从而达到气消的目的,他愿意让她逾规越矩,只要他事后杀掉床榻上的男人,便不会有人知道她现下做的事。
可是,她的动作越来越超出他的底线,在那个男人平静下来不再呕吐后,她将他扶着躺了回去,然后她起身先去窗户旁的铜盆里将自己的手清洗了一下,而后去床尾的柜子里拿了一套绯色的男子长袍。
她动作干净利落地替那个男人脱下弄脏了的外衣,然后又将从柜子里拿出的长袍替他换上,一切都娴熟得不像是第一次做。
而且,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看过他一眼,仿佛这屋子里就只有她和那个男人。
两人都着一身红衣,搭配着屋子里挂着的红绸和柜子上刺人的喜字,一切的一切,都好似他正看着一对夫妻平日里的生活。
“怀瑾……”终于,静谧的屋子里,是那个男人先开口发出了声音。
怀瑾一边用手抹去他额上沁出的薄薄湿汗,一边柔声说道:“是初微来了,你先休息一会儿,莫要再说话了,我去将炉子里热着的药端过来。”
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傅从之怎会察觉不出来,自从看不见后,他的听觉便十分敏锐,方才屋子外面的对话,他亦是听到了,所以,才会心情起伏,突然咳嗽起来,只是,怀瑾没跟他说,似是不愿他提,所以他便没有再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耳边传来几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而后是开门的声音,最后,他听到了指节磕磕作响之声。
还站在屋子里的是个男人,他从他沉重的呼吸声中能听出来。
会是那个男人吗?
那个在花灯节上让她一眼万年的男人。
他的容貌,自己比不上,他周身散发的气质,自己比不上,更甚至,他的身份……
傅从之心中泛着许多话,最终却也只是微微蠕动了唇瓣,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怀瑾很快就回了来,那碳炉其实就放在门口的位置。
怀瑾将傅从之扶着靠坐了起来,而后将药倒进碗里,盛了一勺凑到自己嘴边吹了吹,等确定温度合适后,她才喂了过去,却在这时,一只大掌扫出一阵厉风,将怀瑾手中的碗重重扫到了地上。
炙热的药一半洒向了地上,一半洒向了傅从之的手,怀瑾顾不了那星星点点已坠在自己手上的灼热,早已将自己的手覆了过去,汤药淋在她的手上,霎时间一片红黑。
汤碗落地的一瞬间,傅从之摸索着抓住了怀瑾的手,在听到她抑制不住地一声低呼后,又急忙松了开来,“怀瑾,手烫到了是不是?你先别管我,先上药!”
说完,因为情绪的激荡,他猛一下咳嗽起来,怀瑾看着他,心一下酸疼起来,她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忍着痛意道:“我没事,只烫伤了少……”
没等她话说完,顾子衿已经一把将她从傅从之怀里拽了出来,他一手攥着她烫伤手的那只手臂,一手已经勾成了爪朝她的脖颈抓去。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没等他的手攥住她的脖颈,他又将她放了开来,反身朝屋子里唯一的矮柜走去,胡乱将所有抽屉打开,发现了许多的瓶瓶罐罐,可数量太多,他一时找不到目标。
“在哪?药在哪!”他沉着眉眼咬牙朝站在原地的人喊道。
“……”怀瑾没有回他。
反而是傅从之在抑制住喉间血腥后,哑着声音说道:“是一个矮小有缺口的瓶子,平日里用不上,应是放在角落的。”
顾子衿闻言朝抽屉角落摸去,果然找到了一个瓶口崩了一块的釉蓝色的瓶子。
顾子衿疾步走到怀瑾面前,想要给她上药,她却退一步退到床榻旁,轻声道:“陛下,民女的手并无大碍。”
顾子衿眸光一阖,嘴角溢处一抹冷笑,待他再次看向她时,眼里清清楚楚地布满了狠戾之色,他咬牙说道:“宋怀瑾,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
“怀瑾,还是先上药吧。”傅从之劝说道。
“你给朕闭嘴!她的名字岂是你能唤的!”他一拂袖朝床榻走去,他要立刻将这男人杀掉!他有一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他杀掉!他竟然敢与他的女人假扮夫妻!
怀瑾一个侧身挡在了傅从之前面,“陛下,他是民女的夫君。”
“宋怀瑾!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他!”他怒吼道,而后一把将手中的东西狠狠砸在地上,瓶身应声而碎,碎片四溅,打在了两人的腿上。
怀瑾并没有理会打在脚上的碎片,只缓缓跪在了地上,俯首道:“请陛下恕罪,民女方才不该顶撞陛下。”
她声音依旧淡淡的,除去方才她说那人是她夫君以外,其它的她对他说的话,声音都是淡淡的,充斥着生疏之感,顾子衿气极,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好似有一只手正紧紧将他的心挖攥着。
他紧咬着牙齿,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默了许久才厉声道:“好!好!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