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歇大会最后一天闭幕,按理说五州尊主都要到场,左右无面护法劝说展修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他说不必担心,一来,他若不去便是向雨霖汀示弱、万万不可;二来听闻银竹忙着照顾她那倒霉的宝贝弟弟,分身乏术,想必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带着左右无面去观景台,居然意外在入口处看到了绯红。
这几日她失踪了,玠风疯了般四处寻她,店铺都不怎么管了、统统关了了事。他隐隐松口气,边叫人给玠风边和她打招呼。她回头看他,双眸如深渊般深邃幽然,他一时有些愣住,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和之间哪里不一样了。可是他仔细观察她的五官,分明一模一样的人……
眼神吗?他又审视了一番,确实不太一样,之前的天真烂漫懵懂似乎都消失殆尽了。
还不等他多想,她忽然又幽幽开口道:“我、能跟着你进去吗?”
这观景台上层是五州的尊主及其他高层人员才能出入的,她一届平民,自然不能进去。他大方地带她进去,与她一同落座。按照雨霖汀的规矩主人暂时没来,便先来些歌舞表演暖场。这表演寻常又无趣,别说他们,连观众都看得直打呵欠。展修几次偷瞟身边的姑娘,发现她双目灼灼、只顾盯着空荡荡的主位,他实在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绯红姑娘,你为什么一直盯着主位看?”
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问道:“银竹今天会来吗?她一定会来的吧?”
他一怔,答道:“是,一定会来。”
今天不仅是闭幕,还是银竹正式册封崇渐为继承人的日子。五州选定继承人是头等大事,但却是绝对的私事,除了雨霖汀没有哪家执着于让其他几州尊主共同来做见证的。展修心想,银竹已经策划攻打画戟洲了,八城会推崇渐出来做主帅,她费了这么多心思,今日难得五州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她一定会把她那个倒霉弟弟带出来见人的。
左无面被他派出去向玠风送信,此刻正好回来向他复命。他侧过身与左无面耳语,无意中发现另一侧一向面如死狗的酉泽正饶有意味地看他——
不对,是看他身后。
他下意识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刚才还说话的绯红已经消失了!
他有些疑惑,立刻在人群中四处找她,却发现另一个神色匆匆的身影,正是收到他消息赶来的玠风。
玠风这数日疯了一般到处找人,万万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一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赶过来,焦急地问展修:“人呢?”展修也奇怪:“刚才还在这儿,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们一同在人群中寻找,观景台上雨霖汀的百姓忽然在此时爆发了欢呼声,原来银竹姐弟俩此刻终于出现了。
银竹微笑着向众人举手示意,崇渐却脸色煞白四肢僵硬双目失焦,像是被人架着的木偶。继承人居然是这幅模样,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银竹毫不介意地坐下,向身边的人点头、示意他们进行下一个章程。
雨霖汀六个部族的族长出列,站在广场中央,对着他们姐弟俩、尤其是崇渐跪下宣誓效忠。展修冷哼道:“银竹这莫名其妙的仪式感啊……”
玠风眉头紧锁,看向广场的瞳孔瞬间放大,他喃喃道:“那是……怎么可能?现在是白天啊……”
什么白天?白天怎么了?展修循声望去,没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不对,雨霖汀明明只有六个部落,刚才也确实是六个人从他身后走过去的,怎么现在台上站了七个人?
他眯起眼睛,最后那个纤细的身影分明是……
一直瘫坐如木偶一般的崇渐终于有了反应,他怒目圆睁,边喃喃着绯红的名字边向台下伸出手。台下那身着红衣的女子掀掉头上戴的帷幔。她仰头冲着崇渐笑,笑容里带着残酷的天真:“崇渐,你我第一次正式见面,认识下,我是来取你们姐弟俩性命的。”
全场哗然,看台上一阵骚动。崇渐赤红着双眼向她走去、好像下一秒要摔出去,被银竹一把拉回去护在身后。银竹见到她一脸不可置信,惊恐中还有些恼羞成怒:“一个丫头片子,好大的口气!”
她拍拍掌,待命的侍卫队鱼贯而出、将红衣女子团团围住,崇渐失声大叫着住手,玠风则暗暗运气准备救人。展修察觉到时连忙拉住他的手:“这里是流光城,你打算在银竹的地盘上和她动手?!”
玠风怒目而视,布满血丝的双眸中满是不甘,展修见他似乎有所松动,安慰道:“看到崇渐了吗?银竹总不至于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心上人?”
玠风闻言,露出一个无声的惨笑:“当初我就是有这种想法,才把她一个人留下来的,我可太后悔了。”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台上的红衣女子正昂首与银竹对峙。她浑身散发着骇人可怖的气息,像是随时会袭击猎物的野兽。她嘴角扯出一个怪笑:“丫头片子?不错,我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是啊,小人物被抢走了最重要的东西,也是会发疯咬人的。”
她迎着阳光仰起头,像是有些畏光般眯着眼,眼眸中隐隐闪着光:“陪伴我一生的太阳被抢走了,你们,你们这些罪魁祸首,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像是淬着最深的怨恨,展修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了……”一回头,玠风居然也不见了!
他大惑不解,看台上的崇渐一跃而下、冲到红衣女子身边。他泫然欲泣,小心翼翼地想伸手牵她的,却被她狠狠甩开。对方用最怨毒的眼神一下一下在他脸上剜肉,崇渐哽咽着叫绯红的名字,忽然觉得仿佛不认识她了。
她凄厉道:“别叫我!我不是绯红!她已经死了,她是被你杀了的!”
她是鬼刹修罗,每个字每个眼神都在向他索命:“是你亲手杀了她!是你把锋利的刀刃捅向了她的身体!她是多好的人,她那样爱你,她已经想好了你们以后的生活,可你却把她的人生给夺走了!”
崇渐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她步步紧逼,眼神像秃鹫盯着腐肉:“你明明记得自己动了手,可你不敢承认、骗自己她还活着,呵,你比谁都清楚,她已经死了,你这个懦夫!你连承认她死了都不敢!”
她的话是催命符,他双手慢慢扼住自己的脖子,满脸通红,喘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