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的医术委实高超的紧,一早醒来便觉得身上大好,可师父却不允我下床走动,非让我多躺一日才好,惹得折颜频频跳脚,说师父质疑他的术法,便是辱他的凤凰格,可师父连个眼神都没多给他。连折颜都拗不过师父,我便也只能乖乖躺着了。
我在那卧榻之上躺的百无聊赖,师父也不知去了哪里,好在还有四哥陪我,我便央着他给我讲那日大紫明宫的经过。
四哥向来都是个讲故事的好手,此番也不例外。只听他绘声绘色的讲道,那日他和折颜接到迷谷报信,得知我已走了一个多时辰,便火急火燎般追了过来。谁知到了大紫明宫便见师父将我护在怀里,正与那翼君离镜说话。
“看见墨渊上神站在那里,我竟没生出多少惊讶,仿佛本就该如此。”四哥感叹,接着道,“故而便放了大半的心,待到我和折颜走近,就听墨渊上神同离镜说道:‘久未带兵,此番刚好拿来练手,也免得生疏了战术。’他这话说得不甚大声,脸上也没瞧出有什么颜色,可那浑身上下的气魄当真轩昂极了,连我都跟着窒息,还有你是没瞧见你师父当时那眼神,乖乖,我要是那离镜,怕是腿都软了。瞬间便让我想起了七万年前若水河畔战事的豪迈,真不愧是咱们打小便崇拜的战神墨渊啊。”
四哥说得越是详尽,我便越是着急,只恨自己当时竟会昏了过去,没能一睹师父的风采,然而四哥还不尽兴,继而又道:“后来离镜认怂,遣人来押玄女,你师父又将玄女盯了半响,跟着就转过头来瞧折颜,说他成日都弄些邪术,颇不正经。你是晓得那老凤凰的,最要颜面,且极不喜与女人动手,可当时硬是被你师父瞧得生出了几分惭色,乖乖就去收了玄女的容貌。”
脑子里想象出折颜当时的脸色,我嘿嘿傻笑不止,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爽。话说此番师父回来,我像是又变回了七万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司音神君,不管怎么闯祸,总有师父护着。真好。
堪堪又躺了一日,师父总算应允我下床走动了。我闹着要外出散步,师父便陪我一起出了狐狸洞。也不知今日昴日星官遇了什么喜事,日头烈的厉害,照得我睁不开眼,才将将想起阿爹送我的玄光白绫已经丢在大紫明宫的宫殿里了。
看来此番散不了步了,我颇以为失望。正想转身回去,眼睛就感受到了水一样冰凉的触感,瞬间隔绝了烈日的照射。我伸手一摸,玄光白绫?待想再次确认,白绫又不见了,可照过来的日光依旧温和,丝毫不影响视线。我正纳闷,师父便出声为我解了疑惑:
“折颜同为师说了你眼睛的事情,为师想起你那白绫已失,昨日便去地狱又采了些玄光,替你新制了一条。为师以为,那白绫显露在外乃是暴露了你的弱处,故而使了些术法不让其显形。你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我从前竟没想到这些,当真愚笨了。多谢师父,师父对我真好。”我开心的说。
“那便走吧。”师父点点头,径直往前行去,我也急忙追了过去。
时值七月中,狐狸洞外那野池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当时,我便同师父前去散步赏花。我心情甚好,脚步也格外轻盈。可瞧了瞧师父,却见他眉间似是带着一丝轻愁,像是有什么心事。师父会有什么心事?莫不是担心昆仑虚?想起昆仑虚如今廖无人烟的模样,真不知师父见了会如何伤心。我这厢刚升起一抹惆怅,便听师父从旁唤我“小十七”,于是连忙凑了上去。
“为师自见你,便觉得你这眼伤不一般。待到后来细看,竟是……”师父将将住了口,似是不忍再提。我也没料到师父会问及此事,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是好。一时间,我们师徒二人便在荷花池旁站住了脚。
师父等了一会不见我开口,复又说道:“折颜说,你只说眼睛是飞升上神的劫难,个中细节却从不愿提。你既不肯说,为师也不多问。只是,可曾受了委屈?”
一声“委屈”堪堪唤起了我三百年来的心酸,原来不见那白绫也不是事事皆好,我低头深吸了几口气,待到平静下来才抬头去看师父,见他目光如炬,似有动怒之意,便扯了他的衣袖安抚。
“当年众人皆以为师父替十七挡得那三道天雷乃是十七飞升上仙的天劫,然十七后来才明白,真正的天劫是让十七生生与师父分离了七万余年,如此算来,只一双眼睛便成了上神,还是十七赚了呢。再者,十七这眼睛并未遗失,只在别处养着,总有一日十七会将之取回。师父委实不用担心。”
“如此便好。”师父闻言总算见了点笑意,“十七的眼睛最为灵动,为师甚是喜欢,既然折颜也说有把握替你医眼,为师便放心了。”
折颜说有把握替我医眼?那老凤凰定是在吹牛罢,除非拿回我的眼睛或者寻一双别人的眼睛,其他哪有什么法子可医,也不害臊。我一边腹诽折颜,一边又陪着师父缓步前行。
“听说,你还历了场情劫?”
师父问的很是随意,我却差点绊了个跟头。折颜这个老不休,嘴巴未免太大了些,这种事情竟也与我师父说道,当真多事。我略有些尴尬地冲师父笑了笑,讪讪道:“都是三百年前的旧事了,况且那时十七是个没有法力也没有记忆的凡人,故而十七向来以为,那凡人是那凡人,与我并不等同。”
“哦?当真如此作想?”师父似有不信。
“当真当真,真的不能再真。”师父快瞧瞧我这诚恳的眼神,就别再问了吧。
如此我俩又默默往前走了一段,待将我这片小池子兜了一个圈,才双双打道回府。
狐狸洞里迷谷已经备好了茶水,见我和师父回来,便引我们去和折颜四哥同坐,我寻了个师父瞧不见的时机狠狠瞪了折颜几眼,无奈那老凤凰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我十分自然的就坐到了师父身边为他斟茶倒水,就像从前一样,每每迎来师父赞许的眼神,便要乐上半天。折颜一直与师父聊这七万年来四海八荒的经历,不过大多是些家长里短,可见这七万年里当真是太平,只是这太平是我师父用元神换来的,着实珍贵的紧。
茶喝到一半,师父突然放下手中的茶盏望向折颜,问道:“对了,我睡下的这七万年,可曾出现过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此话一出,折颜的脸色立马变得古怪起来,